沈澈從微微晃動的船頭跳到岸邊穩住身形,而後朝着船上的人招手。
她右手搭在眉間遠遠地望着這一方人間煙火,嘴巴裡發出一連串“哇哇哇”的聲音。
李容聲擦了擦鼻尖,昂着頭走到她身邊,“怎麼樣,我沒騙你吧,晚上會更好看。”
河道兩側早已擺滿各式各樣的燈籠,有蓮花的、牡丹花的、魚的、鳳凰的、兔子的甚至還有寶塔一樣的燈籠。
小販們忙着擺弄自己的攤子,三三兩兩的行人手裡也都拎着今天要用的燈籠。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跟着李容聲來了一處酒樓,他将銀子放到桌前,那店主連忙寒暄客套。他見幾個人奇怪得離譜,索性問他們要吃些什麼。
李容聲埋頭理着袖口,他剛想張嘴,卻聽晏華卿淡淡說道:“不必,多謝店家。”
那店家奇怪地上下掃了幾人一眼,看到他們的行頭和佩劍後大概猜了身份,也不再繼續詢問。
李容聲和姜琴玉對視一眼後歎了口氣,沈澈隻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身後。
酒樓臨河而立,不少船隻從下方經過,上面都是些載客的船夫或坐着些美嬌娘。
沈澈撐在窗邊,伸長了脖子看酒樓其他的窗戶。她突然搖搖頭,有些可惜地自說自話。
“啧啧啧。”
“真虧李容聲做修士了,不然他一定是個貪圖享樂的纨绔子弟。”
沈澈伸回腦袋伸了個懶腰,一下滾在了榻上。她雙手撐在腦後,翹着二郎腿不住地晃蕩。她想着自己以後去開個酒樓也是不錯的。
幻想的笑意從她的嘴角蔓延,隻是她晃着的腳突然被按住,沈澈擡頭看去,原來是謝棠扣住了她的腿。
她皺起眉頭,正疑惑他要做什麼,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坐了起來。
她坐起雙手抵住謝棠的手,對方隻靜靜坐在她面前,挑眉道:“你生性散慢怠惰,在修煉上,我是你同門自然要幫你一把。”
沈澈細細揣摩他的意思,越想越覺得謝棠說的話陰恻恻的。
她嗯了一聲,不敢再偷懶耍滑,挪動身子移到謝棠面前。
呼了口氣就開始靜心修煉,隻是還沒半刻鐘她突然開口道:“謝棠,你來合黎不會真的為了殺人吧。”
聽到小心試探的語氣後,謝棠輕蔑地笑了一聲,“怎麼?你怕我殺了他們?”
沈澈睜開眼睛,發現謝棠也正直直看着自己,她極其肯定地說道:“你不會殺他們的。”
那雙眼睛突然灼灼閃起光亮來,“是不是曹有璘要你做什麼?我可以幫你的。”
“幫我,你拿什麼幫,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謝棠垂下眼睫,自嘲地冷笑一聲。
沈澈看着謝棠,抿了抿嘴,兩人之後便是長久的靜默。這份溺死人不償命的寂靜在李容聲來後才終于被打破。
他大力地拍幾下門,沈澈應了一聲後就大喇喇地推門而入。
見沈澈端坐在榻上,愣了幾秒,随即走過去五指扣住沈澈的手腕就要把她帶走。
沈澈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便被李容聲帶起,她忙說:“去哪兒?”
“燈會要開始了,你還傻坐着呢。”李容聲興高采烈地就要帶走她。
沈澈忙拍拍他的手背,轉頭朝謝棠說道:“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謝棠不喜歡熱鬧嘈雜的氛圍,他神色淡淡,可沈澈知道,他這是不反對的意思。她展顔笑了起來,快步跟着李容聲走出房間。
大街上,入目皆是紛繁複雜的五彩燈籠,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熱鬧和氣。
小攤上有各色各樣的吃食,也有琳琅滿目的手工,剪紙、風筝、還有木雕的小兔子。
沈澈摸了摸小兔子,拿起來給姜琴玉看,兩人圍着細細看了一番又被另一邊的燈籠吸引了目光。
一群人舉着紅彤彤的魚燈排成隊在街上走着,整條街變成了夜裡漆黑的河流,留下這些彩燈流轉其間。
沈澈置身如幻境般的五顔六色中,她突然覺得活着真的很好,地府都是些烏漆嘛黑的東西,一切都冷冰冰的。
經過石橋時,她看見許多人在河裡放着蓮花燈許願,她拉住李容聲,“我們也買幾盞吧。”
“好啊好啊。”姜琴玉應聲附和,李容聲本是不感興趣的,見兩人滿眼期待的望着他又拗不過,帶着兩人去買了幾盞蓮花燈。
沈澈跑到石橋旁,這裡人少燈也少。她蹲在青石磚上,雙手将蓮花燈彭捧高,她眼睛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片刻才将蓮花燈輕輕放在河面。
放完還不忘撫了撫蓮花燈後的水,讓它飄得更遠。她蹲着傻兮兮地樂呵。
随即又小心翼翼從身側拿過另一盞蓮花燈,雙手将它輕放在河面,目不轉睛地看着它和前一盞蓮花燈彙合,然後一齊緩緩飄遠。
看着兩盞蓮花燈漂浮到河中央,和其他的彙聚在一起,沈澈才撐着膝蓋站起來。
她跳了幾步,走到李容聲和姜琴玉那處,三個人嘻嘻哈哈地遊蕩在燈會裡。
回去的路上,又經過那木雕師傅時,沈澈突然買了一把锉刀,李容聲問她買來作甚,她隻說有用便收在了袖子裡。
等他們回酒樓,已經晚到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就這樣李容聲還不放過她倆,說要帶她們見識一個好東西。
所謂的好東西是酒。這也是他偏偏選在酒樓的原因。他一面拆開壇子封口,一面和沈澈說:“這可是好東西,你們嘗嘗就知道了。”
澄澈的酒液透着桃花的清香,沒有濃厚的酒味,沈澈湊近了深吸幾口,心下倒覺得别有一番風味。
姜琴玉原是怒罵了幾聲,可李容聲臉皮厚到不行,軟了性子獻殷勤非要兩人陪他喝。
沈澈好奇得緊,不用李容聲勸,自己就一口氣咕嘟咕嘟悶了進去。
她隻覺得這桃花酒一入口既有桃花的清香又有酒的醇厚,不由得咂摸幾下。
另一邊的姜琴玉起初還有點猶豫,可經不住李容聲軟磨硬泡,又看見沈澈都喝了,前前後後喝了大幾碗。
沒一會兒酒勁開始上頭,她開始嘴裡嘟嘟囔囔,細數自己這幾年除了多少妖魔,考試赢了李容聲幾回。
兩人争論來争論去大有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說到最後都說大師兄是最厲害的。
李容聲喝了酒是最沒正形的,他突然笑了起來,朝着兩人說道:“你們猜大師兄能喝多少。”
他眼珠子一轉,沈澈登時就有不好的預感,還不待她有所動作,李容聲就開始大聲喊着晏華卿的名字。
姜琴玉興緻昂揚地說道:“大師兄那麼厲害,自然千杯不倒。”李容聲一拍桌,“那我就猜大師兄一杯倒。”
不過一會兒,樓梯上緩緩走下來一個人影。李容聲酒量極好,幾大碗下去,除了身上的桃花香,臉色居然一點不變。
他滿面堆笑,眼神透着狡黠,“大師兄,這是這裡獨特的用桃花制成的茶飲,你不試試真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