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捂住懷裡活蹦亂跳的大魚,見謝棠走近河邊,一下把大魚高舉過頭頂,神情雀躍的大喊一聲:“看!”
大魚在她手裡拼命掙紮,甩動尾巴。沈澈看着河邊靜立的謝棠,忽而壞心眼的一笑,佯裝驚慌失措抱不住的樣子,一下将大魚抛向謝棠。
河邊之人一時不察下意識地伸手抓住。隻是大魚身上滑溜溜的,掙得力氣大,尾巴還扇得他滿臉水漬。他抓住沒多久就松開了手,那魚在空中翻騰幾圈就又逃回了河裡。
暮霭蒼茫,僅剩的夕陽從高深的樹上射下,萬道細細的金蛇在空中亂舞。
沈澈指着滿臉水珠的謝棠捧腹大笑,被笑的人抿着嘴唇,可臉上不見絲毫的氣惱與戾氣。
他抹淨臉上的細小水珠,漂亮的眼睛斜斜睨了一眼沈澈,小聲地說了句:“無聊。”
沈澈踏着溪水又爬上岸來,她甩幹淨手上的水,言行舉止大喇喇的。“反正我的衣服都全濕了,再濕一回又不打緊。”
隻是她的這份膽大在太陽沒入山後就漸漸消失不見。
兩人行走在密林間,周圍的枝幹在夜風中微微顫動,到處都是樹葉沙沙聲。
越往裡走樹木就越是繁茂,樹木間的距離也變得狹窄。剛剛還朗月懸空,現在頭頂猝不及防刮來厚厚的黑雲。
穿過黑雲射下來的月光漸漸微弱,眼前也越發難以視物,沈澈不得不加快腳步,牢牢跟在謝棠身後。
倏地,遠處傳來一聲聲怪叫,那聲音凄厲異常,似是狼嗥虎嘯,卻又似幼兒哭泣。
沈澈被這幾聲吓得魂飛天外,心中不禁惴惴。
她一把拉住謝棠,“我們要不别走了,我總覺得這裡奇怪陰森得很。”
謝棠轉身便看見沈澈垮着小臉,神色凄惶,眼中的恐懼閃躲不似作僞。
白日裡靈動明亮,就算是濕衣服穿着身上她整個人都能活蹦亂跳的。
現在讓她走在黑黑的路上整個人反而像被抽走精氣神兒似的容色恹恹。
謝棠眉頭緊蹙,隻說了句“别動”便一個飛身上樹,一下隐匿的枝葉之間。
見眼前之人消失,轉瞬間隻剩自己一人,沈澈連忙轉身就要逃,可是想起謝棠讓她别動,自己的雙腳就如釘在地上一般,不敢動彈。
半刻鐘未到,謝棠倏地從樹上跳下,他站定身子後朝沈澈說道:“西南方向有處山洞,可以暫避。”
黑暗的山洞裡,一堆幹柴點出的火熊熊跳躍着。洞外偶爾傳來恐怖的樹葉濤濤聲,山洞裡盡是一片平和溫暖。
火堆旁,沈澈的雙頰被火焰的光芒映照,烤得暈紅,烏黑的眸子裡橙紅色的光亮不住地流動。
沈澈躺在謝棠身側,蜷縮成團。漸漸的她被困意襲卷,隻覺眼皮愈發沉重起來。
意識逐漸模糊,她的身體也開始舒展,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沈澈的夢裡四周白霧騰騰,她行走其中聽不見任何聲音,神智五感漸失。
她眉頭緊蹙,身子突然一抖,手裡緊緊抓住謝棠的衣袍,整個人陷進極度的慌亂之中,被噩夢收攝心神。
謝棠手腕疾翻,立刻探手觸她額頭,随即掌心與額頭交替處靈光一閃。
仿若陷進沼澤中的人漸漸恢複平靜,緊蹙的眉頭也緩緩松開。
見她穩住心神,謝棠收回手掌在她身旁靜坐,洞内一下隻剩火堆木柴燒得噼啪炸裂聲。
靜坐到半夜時分,洞外突然傳來一陣飕飕異響。
緊閉的雙眼迅速睜開,謝棠眼中一片清明。他看了眼呼吸平穩的沈澈,面色一凜。
洞口濃霧逐漸彌漫進來且越來越有往裡漫的趨勢。如此罕見的濃白濕霧,讓人根本看不清洞外的東西。
謝棠閉上雙眼,用靈識探查洞口,隻覺此霧不僅重濁異常,而且彌漫得十分詭異。
忽而,一陣鳳蕭金鼓、絲竹管樂的齊鳴聲悠悠傳來。聲音不知不覺幹擾着謝棠的靈識,将他帶入一片朦胧之地。
那柔韻婉轉的細細弦樂之聲連綿不絕,一縷細微至極的妖力幽幽地混進其中。
謝棠沖破黏重的白霧,猛地睜開雙眼,可入目居然皆是大紅的喜字。
他察覺到身上不對勁,低頭望去時,隻見自己身穿着繡有龍鳳圖案的大紅喜袍。
面前那扇緊閉的大門,透出明亮的燭光。謝棠擡步向前,一把推開裱着喜字的房門。
屋内數支紅燭在各處燃燒,燭火不住地搖曳擺動。喜床上靜靜坐立着穿着綠服的新娘。
那人生得一張芙蓉秀臉,白皙的兩頰暈紅,唇上塗抹着豔麗的朱紅口脂,緊閉着雙眼。
烏發高高盤起,珠翠在燭光下閃爍着細碎的微光,
她聽見聲響後緩緩擡眼望來,從前笑意盈盈的眼睛此刻竟多情含羞地望着謝棠。
謝棠雙手微顫,有些怔愣,意識到是什麼後心中突突亂跳。
新娘容貌豔麗,姿态妖媚,隻是濃妝下那熟悉的清秀面龐和含笑的眼眸,這人不是沈澈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