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歎了口氣,走到床邊便大喇喇地躺了下去。她側過身子撐起頭,從袖口拿出兩塊木牌,望着盤腿而坐的謝棠說道:“這木頭上什麼也沒有,若是說它沒用,那黃牙是怎麼能到處在城裡晃悠的。”
沈澈将兩塊木牌互抛着玩。忽聽謝棠輕輕開口,“你沒聞到嗎?這城裡都是死/人的味道。”話音一落,一陣惡寒鑽進沈澈的腦袋,怎麼在地府要和死/人打交道,來了人間還要啊。
已經到了午夜時分,沈澈卻睡不着,她睜着眼睛直直躺着床上。轉過頭,看着入定調養的謝棠。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謝棠隻沉默地背對着身子,有關除妖鎮邪的話又咽進了肚子裡。謝棠閉着雙眼,身後傳來自言自語的聲音,細小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夾雜着無奈的歎息。
房内昏暗安靜,燭台上豆大的火苗跳躍不止,沈澈側卧在床上,雙眼緊閉,意識正遊離在清醒與混沌的邊緣。似睡非睡間,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一隻陰寒的黑物像觸手一樣從暗處悄無聲息地潛入床榻,沈澈手邊的槐木升起兩道黑煙後消散不見。黑物像黑蛇似的,從沈澈的腳踝逐漸纏到小腿。
床上的人開始不安的掙紮,像被掉進噩夢裡,緊皺着眉頭卻醒不過來。謝棠眼底藏着明晃晃的惡意,他看着那妖物緊纏住沈澈,卻不想救她。
他見過太多滿口仁義道德實則虛僞透頂的人,唯有對他人抱着最大的惡意,他才能好好活到現在。隻是看着面龐逐漸發白的沈澈和逐漸緊繞的妖物,他緊盯着的目光慢慢化作森然鬼火。
謝棠突然想起沈澈的眼睛,清澈尖利,以至于他時常分不清那眼神裡的東西究竟是善還是惡。
她不能現在死,他這麼想着,要等他知道那東西是什麼,要等他找個機會挖出她的眼睛仔細看過後她才能死。
探手往懷裡一掏,謝棠迅疾地揚手,昏暗的燭光下,一細長的銀白旋轉着見飛過去,“噗嗤”一下,銀白鑽進如遊蛇般緊繞沈澈的黑物。
黑物頓時扭曲了身子,急忙撒開沈澈要往後退去。沈澈在此時驟然驚醒,隻見雙腿被黑物緊緊纏住,一時掙脫不開。
一側的謝棠神情冷峻,目光緊索。他右手握住赤鞭,輕輕一抖,赤紅色的鞭身脫手飛出,朝黑物飛來。
鞭身繞住一截黑物後,随即一陣光芒大盛,通體閃爍着詭異的紅芒。謝棠右手一拉,左手施法,紅焰瞬間在鞭身跳躍、蔓延包裹住那截黑物。
黑物突然慘聲長叫,瞬間松開沈澈,如将死之蛇般亂舞,四處打砸着屋内陳設。
沈澈轉頭兀地看見謝棠身後升起另一條,大喊一聲“小心”,便輕點床榻躍出。
沈澈扯斷脖子的紅線,一枚掌心大的刻着符文漢字的銅錢飛出,重重嵌進黑物裡。
嘴裡默念經文,那銅錢精光一閃穿透黑物的身子,沈澈将右手兩指并攏,綁着紅繩的銅錢重新飛了回來。
隻聽重重的“喀拉”聲,那黑物竟然自斷受傷的兩截。那兩段東西驟然散了大半妖氣,仰天緩緩倒下,在地上翻轉幾下,便不動了。
謝棠蹲下身子探手一摸。
“槐木。”
“槐木。”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槐木的顔色與黃牙給沈澈的無甚區别,謝棠皺了皺眉頭,擡頭看向沈澈。
沈澈站直身子,掂着手裡沉甸甸的銅錢。破舊的銅錢上下翻轉,露出粗糙的經文和八卦。
謝棠一時看不出是什麼仙門法器,卻知道此物對妖邪十分管用。隻抿嘴淺笑,“阿澈手裡的是什麼?”
沈澈笑了笑轉動手裡的銅錢,“這個啊,是我的傳家寶。”騙人的鬼話她信手拈來。
其實是沈澈剛去勾魂時總會遇上惡鬼邪靈,她應對不急羅刹不知道從哪兒給她拿來個銅錢,說是辟邪除祟。因着用得順手,沈澈便挂在身上,沒想到那日竟和她一起掉進了迷魂台。
正嘚瑟着,門外突然傳來燭台砸落砸落在地的翻滾聲。沈澈反應過來迅速推開房門。
老婦五官驚吓移動位地站在隔壁門口,熄滅的燭台落在腳邊。
那木門大開,老婦五官驚吓移位,眼淚在她衰老崎岖的臉頰上顫動,喉嚨裡不住地“嗬嗬”作響卻叫不出聲。
沈澈幾步跨到門前,一具死狀凄慘的屍體橫成在榻,四肢不自然地扭曲攤開被槐妖全部折斷,幾乎沒了人形。
他面容青黑,最後的表情驚恐無比,鼓鼓瞪出的白眼珠子布滿紅絲,凸起的青筋血管殘留着瀕死時的痛苦。
桌上擺着包裹和一把靈劍,身上穿着樸素的布衣,沒有仙門的花紋圖案,是個遊走四方的散修。
謝棠放下手裡墜着紅穗的靈劍,俯下身子湊近屍/體,目不轉睛的細細在散修臉上逡巡。
他離得太近,沈澈正想拉他袖子,卻見他伸過手扒住散修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