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快醒來時,迷迷糊糊覺得鼻子有些癢。使勁皺了皺,還是癢得厲害就擡手想撓一撓。手指一抓就碰到一個溫軟的東西。
一聲驚天的咆哮聲響徹林苑,沈澈刷的坐起才發現是昨日的人參精,深吸了口氣,用指尖輕輕戳了戳人參精的屁股。
她還以為在地府,摸到滑軟的東西就以為是趴在她床架上伸出血紅舌頭的吊死鬼。
沈澈拎起人參精頭頂分叉的葉子甩了甩,又四仰八叉地躺了回去。窗外早已大亮天光,屋内靜悄悄的,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又噌地坐起。
轉頭往床下看去,房間中央除了堆在地上的被子空空如也。
沈澈急匆匆下了床,扯過地上的被子掀開一看,半邊都染了謝棠的血,有幾處甚至滲過了被子,一夜過去早已變成幹涸的紅褐色。
被子冰冷,沒有溫度,沈澈還在房内呼呼大睡的時候,謝棠早就走了。
“身上有那麼大一個窟窿,居然還能爬起來。”沈澈摸了摸腦袋,不禁感歎到凡人的生命力是如此之頑強。
正拿着被子左看右看,無定堂銅獸角的嗡鳴聲響了三聲。
“又是誰求人辦事?”
沈澈待了半月自然知道号角響三聲就意味着無定堂接到了任務。
“笃笃”的敲門聲響起,一聲蒼老的“沈姑娘”拉回了沈澈的思緒。她連忙将手中的被子藏進衣櫃裡,又跑過去把門拉開。
見是負山老龜,沈澈笑吟吟倚着門框道:“怎麼是老龜你?”
負山朝屋内看了看,動作緩慢地轉過視線說道:“青州城瘟疫猖獗,城主上報朝廷,這個盤子由無定堂接下。”
老龜自顧自說着,面前的人卻歪着頭沒什麼反應,他随即慢悠悠的跟上一句,“若清除瘟疫,賞黃金四萬兩。”
話音未落,沈澈立馬直起身子,目光炯炯,一副舍我其誰的嚴肅神情。
清清嗓子,沈澈道“曹堂主可有找到合适的捉妖師前去?”語氣轉換迅速,負山像習慣她這個樣子似的回她。
“沈姑娘若想去,此刻便可出發。”
“走,走走!我現在就可走。”
沈澈連忙收拾了東西,頗有些樂不可支地跟在老龜屁股後面。走時,還不忘抓起迷迷糊糊的人參精,一把扔到肩膀上去。
“老龜,黃金四萬兩如何與無定堂分成。”沈澈輕輕揪了揪老□□頂稀疏的白毛,笑眯眯地問道。
老龜拄着拐杖,面不改色地說:“青州瘟疫不似尋常瘟疫,應是哪路妖邪作祟,你此去要多加小心。蒼鸾舟日行百裡,今夜便可到青州。”
“蒼鸾舟是什麼,還要坐船去嗎?”沈澈滿腦子都是金子,聽到日行百裡不由得想起謝棠,狠狠拍了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當真是掉錢眼了。
她來這裡可不是掙黃金的,謝棠才是她每日每日都要關注的人。再說了貨币不流通,拿一堆沒用的金子回去羅刹指不定怎麼笑話她。
沈澈松開了老龜的長長的胡須又問道:“我這一去要多久,何時能回來。謝棠呢?你今日可有看見他?”
“到了。”
走過無定堂迂回曲折的八卦陣,一腳踏過朱紅大門,巨大的黑色船身映入眼簾,整艘船宛如龐大的巨獸穩懸在地,兩側的桅杆上挂着卷起的船帆,頭頂放下的帆在風中飒然作響。
獨有的黑旗在船前伸展飄蕩,沈澈下意識地擡手遮陽,滿臉好奇震驚地看着,忍不住咋舌贊歎凡間的修士制造之術精妙。
太陽光有些刺眼,甲闆上人頭攢動。沈澈眯了眯眼睛,努力看清甲闆上的人影。定睛一看立在前頭的正是謝棠,少年負手站在船舷邊,臉上神情莫測,看不太清。
沈澈撇了撇嘴,覺得他肯定沒有好臉色,和老龜道别後就往船上走去。
慢慢走近了,才看到眼前的人面龐還有些虛弱蒼白,昨日的嚣張跋扈退去幾分,多了幾分冷峻肅然。
一根紅色暗紋錦緞發帶将身後的頭發高高束成馬尾,幹淨利落得像是正統仙門子弟。
衣袍被風扯起,在空中翻飛鼓蕩,身姿高挺,神态軒昂傲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昨晚直直躺地上的是病恹恹的沈澈。
最後一根桅杆架起,蒼鸾舟緩緩升起。謝棠凝神望了沈澈一眼便往船艙走去。身側的紮着雙髻的小妖言笑晏晏地握住沈澈的手将她了帶進去。
沈澈覺得她不應該在這個房間,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謝棠在她對面阖眸入定靜坐,修煉靈力。沈澈無聊地坐在椅子上晃着簾子的流蘇。
又看見身側的案幾上擺着木匣子,便手閑打開。匣子裡一堆胭脂水粉,沈澈看見紮着雙髻的小妖看着自己,便朝她招招手。
小妖小心瞥了眼閉目養息的人,就悄悄跑到沈澈面前。沈澈打開胭脂盒,用手指輕輕打轉,便往自己臉頰擦了擦。見小妖笑嘻嘻的,就一把捉住她,也往她的兩腮抹了抹。
小妖止不住地笑,又不敢發出聲音,憋得臉漲紅。反倒沈澈看着鏡匣裡自己紅彤彤的臉止不住地點頭,嘴角彎彎,透露着難以掩飾的滿足和得意。
陰間人沒幾個臉色紅潤的,隻有活人才能光澤熠熠。所以地府以容貌光彩四射為美。沈澈忍不住瞧了又瞧,頓時覺得自己頗有姿色,可比得上地府的姣美豔鬼了。
對面的人聽見動靜早已睜開了雙眼,謝棠覺得沈澈像從阿鼻地獄爬上來的索命厲鬼,眼下烏黑,一臉的蒼白無力,如今還往臉上鬼畫符似的點了大紅胭脂。
沈澈正孤芳自賞,卻從鏡子裡看見謝棠神情冷漠,冷冷地直視自己。她轉過身,質問謝棠:“你是不是在心裡說我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