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後阮明月像往常一樣正常上下課,和舍友們泡圖書館,偶爾和男友約約會。
她以為自己瞞得天衣無縫,可男友羅俊傑很快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阮明月不願意把自己家裡的這些龌蹉事告訴男友,因此隻模棱兩可地說了個大概。
羅俊傑雖然察覺到她在撒謊,但又不想逼她,因此也隻當她說的是真的。
直到大四的時候,兩人開始實習,羅俊傑這才知道她那段時間的郁郁寡歡是因為什麼。
他抱着女友,手指心疼地撫過她的眉眼,鄭重地對着女友許下承諾:“明月,你再等我幾年,我一定把你從那個家裡救出來。”
阮明月知道自己不該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但看着男友熾熱的眼神,不得不說,她那一刻确實動搖了。
被名為“救贖”的光打着的羅俊傑也幹勁滿滿,雖然前途迷茫,但兩個人那段時間相互慰藉着度過了人生中一段最有意義且充實的時光。
但羅俊傑不知道,救贖的話易說,可救贖起一個人來實在是太難了。
工作第二年,他陪着阮明月回了那個已經逐漸不常回去的老家,尖銳的禮品盒砸得他額角汩汩冒着鮮血,粗鄙的言語刺激着他工作以來逐漸敏感的自尊,羅俊傑心裡堵着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唯有離開這個地方才能把這一口氣吐出來。
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卷起漫天的灰塵,因此他沒看到,身後明月眼中那僅存的一抹光一點一點黯淡了下去。
兩人默契地開始斷聯,直到一周後他收到了明月的消息。
“我們分手吧,謝謝你這四年以來的陪伴,祝安好。”
看到消息的羅俊傑一陣心慌和難受,他說不清自己心裡的想法,一方面為自己以前的自大天真而感到羞愧,另一方面也為自己那天的逃跑而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他清晰地意識到不論他再怎麼努力,明月的父母都不可能會點頭,而阮家這樣的泥潭,他打心底裡其實也是不想踏進去的。
但他也不想分手。
即便有片刻的動搖和猶豫,他依然不想分手。
可他不知道,正是因為這他自以為影響不大的片刻猶豫,明月的人生徹底走向了悲劇。
羅俊傑打回去的電話永遠無人接通,他去了明月的單位,單位的人支支吾吾,後來他才知道阮父阮母來大鬧了一通,明月也因此丢了工作。
他去了他和明月之前租的房子,房東指着一地的狼藉向他索賠,又狠狠罵了阮家人一通。
他去了上次他落荒而逃的那個地方——阮家,周邊的鄰居說他們這段時間去了外地,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明月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裡。
再後來他輾轉在多處打聽,得到的隻有一座冰涼的墓碑和一張黑白的照片。
可明明他在見到阮家父母的時候,那兩個刻薄的人還在朝他譏諷:“我家明月已經嫁到好人家裡享福去了!你就别找她了,平白地給她添堵!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十來萬的彩禮就想娶我們家明月,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羅俊傑看着那張照片,整個人隻覺得晴天霹靂,他發了瘋地沖上去,想撕碎這兩家連畜生都不如的人,卻被人推倒在地,不知道多少隻腳落在他的身上,他掙紮着想要爬起來,爬過去摸一摸那張照片。
那是他的明月啊,他皎潔的月亮一般的姑娘啊。】
成亞夏看完整篇故事,隻覺得胸口有隻手拽着自己喘不過氣來。
她能理解羅俊傑的哭聲裡為什麼飽含着那樣的悲恸欲絕了。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唯一可以拯救明月的人,他給自己賦予了使命,把自己視為神聖的人,因此當一朝直面到明月家的情況,而他接受不了時,巨大的落差使得他心裡一時難以接受,于是選擇了逃避。
可他不知道,明月敏感的心裡已經受不得一點小小的打擊,他退一步,對于明月來說即便再進十步也再無意義。
一念之間,生死之隔。
羅俊傑一定覺得他曾經是站得離明月最近的人,也許他光憑手無法将對方拉出來,但他借助點兒其他工具,比如繩子或者其他,拉出明月隻是時間的問題。
可他沒想到,因為他退的這一步,明月的手從他手裡脫落,然後再也夠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