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寂靜的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破空之音。
莫不是真的有人來了?雲時安精神一振,從榻上一躍而起,透過門縫向外看。
殷越離居然還端坐在樹下一動不動。
很快,一支箭劃破長長的夜空,正對着他而去,他竟不躲。
雲時安看得心驚膽顫,眼看那支箭就要射中他的眉心,他的頭微微一側,鋒銳的箭尖擦過他的額際,繼續向後方飛去。
隻聽見“咚”的一聲,箭重重地釘死在正屋那扇薄薄的木門上,直到箭身深深地沒入門闆,才停住去勢。
饒是如此,暗黑色的箭翎還在月光下劇烈地晃動。
姓殷的有點本事,雲時安暗想。不過她還是有點後怕,剛剛他要是死了,外面的人若是闖進來大開殺戒,她怎麼辦?
他們三個死了不打緊,她絕不能稀裡糊塗就把這條小命折在這裡。還有小草,她快速地回過頭一瞥,發現小草不知何時靠着牆睡着了。
也好,她稍稍安心。對小草來說,今夜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會讓她的失魂症變得更嚴重。也許什麼都不知道,對她反而最安全。
雲時安回過頭繼續觀察院子裡的情形。那支箭還釘在門上,奇怪的是,發生這麼大的動靜,那間屋子裡卻始終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
應钺和左律明明在那間屋子裡,為何兩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依她昨夜所見,那兩人對殷越離唯命是從。就算左律因受傷的緣故無法行動,應钺為何也不見出來?
該不會是姓殷的另有安排?可左律傷重,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是她午後親眼所見。她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卻抓不住。
雲時安心存疑惑,視線在殷越離和那扇門之間來回打轉。看着看着,她忽然發現門上那支箭的箭尾綁着什麼東西,好像是……紙卷成的團?
她隻用了一眨眼的功夫考慮,然後迅速起身,開門,飛奔過去,将那東西取下來——
果然沒看錯,就是一張紙條。卷成長條,用細繩系緊,紙上隐隐透着淡淡的墨迹。她毫不遲疑地打開,剛撚開一角,瞄見“柳玉娘”三個字,身後忽起一陣疾風,她還來不及反應,一隻粗粝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橫在她眼前,正好擋住紙條上的字迹。
一個聲音兀地在她耳邊厲聲喝道:“不是讓你無論如何不要出來嗎?”
她愕然擡頭,竟是殷越離。他隔着衣袖用力抓住她的手,面色陰沉,墨色眸中是掩飾不住的怒火。
嘶——,疼。他怎麼過來了?她蹙起眉心,嘗試着動了動被他緊緊捉住的手腕,動不了。
“你放開我……” 唔,疼的鑽心。
“你給我聽好,不想死的話,現在立刻!回屋去!”他冷冷地打斷她,聲音壓得極低,抓起她就往回走。
強忍痛楚的輕嘶聲打斷了他的腳步,手中纖弱的手臂好似在發抖。
他回過頭,月光下是一張略顯稚嫩又絕美的面容,隻是額上冷汗密布,眉心緊皺,眼中洇起一層水霧,凝成珠,在眼角旋而不滴。
他的目光順着她的視線落在她的手腕處,昨夜那裡被繩子磨了兩道深深的傷痕,血肉模糊,幾可見骨。雖然經過包紮,但在他一抓之下,又滲出血來。
他下颌緊繃,沉聲道:“一點小傷,不想死就忍着!”
“你……,你不看紙上寫了什麼?”她顧不得手腕,忍着疼問他。
有一團迷霧擋在她眼前,她讨厭這種看不清的感覺,這令她莫名的心慌。畢竟剛剛要是那箭再快一些,他此刻早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他居然看都不看紙上寫了什麼。
他,連同屋裡安靜的應钺和左律,從頭到尾透着一股子詭異。
他面若沉霜,聽若未聞,扯着她的手轉身就走。
他的步子比她大,她踉跄了一下。
“嗖——”,仿佛算準了時機。夜空中又響起尖銳的離弦之聲,冷箭又來了。
兩人同時望去,這次竟有三支箭!速度比方才更快,迅疾如閃電,攜必殺之勢直奔二人。
躲是來不及了,被他抓着,她更走不了。危急中,他将她推至身後,橫刀一擋,隻聽見“铛铛铛”的三聲,那三支箭瞬間偏離方向,齊齊沒入一旁的樹幹中,嗡嗡作響。樹上的葉子被震得落下許多,在兩人頭頂上紛紛繞繞,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院門被人一掌劈開,六七個身着勁裝,手握彎刀的黑衣蒙面人疾步而入,将他們團團圍住。兩側的院牆上,也站了一排黑衣人,手握弓箭,對他們虎視眈眈。
雲時安心中叫苦不疊,自從遇到這姓殷的,沒有一件好事不說,簡直就是越來越倒黴。她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大的危險,不過是潛到幾十米以下的海中,絞殺兇猛的海獸。海獸多是單打獨鬥,遠沒有今夜這般危險,難道真的要糊裡糊塗的死在這裡?
現在她還真後悔了,白天的時候真應該一走了之。
殷越離好像對這些人的出現早有預料,方才對着雲時安的怒氣已經瞬間消失于無形,他隻是冷冷地看着那些黑衣人,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竟完全不弱于這些黑衣人。
雙方僵持了片刻,場中起了變化,那些黑衣人讓出一條道。雲時安這才看到不知什麼時候牆上居然站着一個男子,那人穿一件寬大的暗紅色衣袍,袍袖無風自動,沒見他有什麼動作,竟瞬間就輕飄飄地落在黑衣人讓出的空地上。
此人身量頗高,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氣,臉上帶着面具,看不見長相。
那人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先是一愣,然後啧啧啧地歎一聲道:“聽聞柳玉娘的易容術冠絕天下,今日得見果真精妙無雙。”他話鋒一轉,搖搖頭,可惜道:“啧啧啧,可惜啊可惜,我見猶憐的美人兒,竟然要自尋死路。”
此人言語間帶着輕薄之意,雲時安壓下心中的厭惡,問道:“你是在同我說話?你是誰?”
“柳玉娘,事到如今别他娘的裝傻。廢話少說,趕緊将圖交出來,本座或許看在你這一身技藝,替你美言幾句!否則……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他的聲音陰陽怪氣,聽的她直起雞皮疙瘩。
雲時安皺起眉,厭惡道:“我不是柳玉娘。”
這人将她當成了柳玉娘,不僅如此,他說的話她是一句也聽不懂。其實若真有什麼圖,她交出去也無妨,沒必要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柳玉娘白白送上自己的命。可是柳玉娘臨死前隻拜托她去見一個人,根本沒提及什麼圖,給她的除了幾張面具和一塊看不清長什麼樣的牌子,再沒有别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