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時安渾身酸痛,這一天實在太刺激了,極度的體力透支和高度的精神緊張令她整個人疲憊不堪。她萎靡地靠在石頭上,隻覺得上眼皮沉的擡不起來,幹脆往後一躺,什麼都攔不住地沉入夢鄉。
身邊一陣疾風卷起,一股錐心的疼痛從手腕瞬間傳遍全身,她忍不住痛喊出聲。
是誰打擾她安眠?她怒氣沖沖地睜開眼——
等等,她是在做夢嗎?她的面前居然有一頭熊,而且她沒看錯吧?這頭熊的眼睛裡燃着熊熊怒火,對她怒目而視……
她吓得一激,清醒過來。再定睛一看——
不對,這不是熊,是一個身體像人,頭長得像熊的怪物……
而且那張熊臉還有些眼熟……
是應钺。
下一瞬,她暴笑出聲。
這着實不能怪她。應钺的臉色黢黑,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與青州城外的夜色融為一體。隻能看見牙齒在夜色中泛着白光。除了牙齒和眸子裡的怒氣騰騰能看的分明,他的鼻子、嘴,甚至連耳朵都消失在夜色中。
“哈哈……,你怎會變成這副模樣?”雲時安好不容易止住笑,一看他的眼珠裡燃燒的怒火,又忍不住嘴角上翹。
應钺氣得半死,他認定雲時安在裝傻,恨得牙齒咯咯作響。
“該死的!是你對我下毒?”
他娘的,好不容易離開蛇窩,他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發現自己被這妖女暗算了。
方才左律發現他的臉不知何時變得黑不溜秋,是無論他如何搓都搓不掉的黑色。他想起方才那妖女在林中說的那些話,驚得他渾身冷汗,這妖女居然來真的,真的下毒了,還好殿下沒用她的藥!
“什麼中毒?”雲時安佯裝聽不懂的樣子,滿臉無辜。
“哦……”她好似想起什麼,恍然大悟。瞥了他的黑臉一眼,惋惜的搖搖頭,皮笑肉不笑:“有毒也沒有你的嘴毒。”
活該,最好吓死他。她當然是故意的。
看到應钺又驚又怒,她開心極了。方才就是他出的主意,拿繩子綁了她,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那般狼狽過。
這筆賬若不算,她雲時安寝食難安。
雲時安深吸一口氣,忍住唇邊溢出的笑聲,重又躺回去。
應钺大怒。他不是怕死,可這種死法也太窩囊了。
“解藥呢?”
“沒解藥。”雲時安一口回絕。
的确沒解藥。那瓶令毒蛇紛紛退走的,并不是什麼精心配制的至毒之藥。
她十歲那年去海底潛水玩,在一個洞窟中發現了一頭碩大的老烏賊。那老烏賊卡在洞裡不知多少年,無法脫困,日複一日,隻能憑借噴出的墨汁捕食。雲時安偶然發現經過洞窟的魚隻要被老烏賊噴出的墨汁碰到,便會失去知覺渾身麻木無法動彈,然後被老烏賊的觸角卷起,送入它那醜陋的血盆大口中。
雲時安便突發奇想,每隔一段時間便收集它的墨汁,用來對付海裡其他兇猛的鲨魚和海怪。
這墨汁奇臭無比,但非常有效,屢試不爽。後來,被阿祖知道後,阿祖認為此物過于兇險,幫她提煉了相克之物溶于其中。從那以後,這墨汁隻對動物有奇效,對人的傷害卻不大。不過這墨汁極濃稠,若是不小心染在身上,三天三夜都洗不掉。
應钺哪知這其中緣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好兒郎頭可斷血可流,但頂着一張這樣的黑臉,讓他有何面目去見泉下的爹娘。
他盯上了她的包袱,裡面好些瓶瓶罐罐,解藥一定就在裡面。
可憐的雲時安手中一空,一直護在胸前的包袱就被應钺拽走了。
她伸手回抓,已經遲了。
“還給我!”
應钺冷笑一聲:”休想!你這妖女處處古怪,須好生查一查。”他看起來五大三粗,實則粗中有細,早就發覺這柳玉娘不對勁,正好找了這個借口,一舉兩得。
應钺将包袱扔給左律。雲時安連忙起身去追,哪可能搶的回來。隻能急得幹瞪眼。
左律将包袱接過去,在手中掂了掂,頗有份量。他挑了挑眉,也不啰嗦,手起刀落,一刀挑了包袱上打的結。
東西不多,除了幾個白色的瓷瓶,還有一個白色金錦緞包起來的布包。
那金錦繡工極精細,不是尋常之物。殷越離看得真切,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
布包鼓鼓囊囊,包的甚是仔細。左律拿刀鞘敲了敲,發出沉悶的叩叩聲。
“喲,寶貝?”
“沒有。”雲時安回答得飛快,眼裡終于有了一絲緊張。
她的緊張沒有逃過殷越離的厲眼。很好,這小乞丐一直氣定神閑,一路上氣的應钺哇哇亂叫。如今總算也知道緊張為何物。
他走出雲時安身後的陰影,看看那些瓷瓶,視線落在那個布包上,定眸問她:“哪一瓶是解藥?”
雲時安心裡暗道一聲可惡。是她自己大意了,先是疲憊,再是方才他也算是救了她一次,她才放松了警惕。現在包袱被他們搶去,偏偏那裡面的東西對她極為重要,她隻能低頭。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實話,“他沒中毒。那瓶子裡是大王烏鱿的墨汁,就是顔色深了些,過些天就褪了。”
她的眼中有不馴。
應钺将信将疑:“大王烏鱿?是何物?”
“就是海裡的烏賊。”她很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