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的人未露面。
燕甯扶住盈盈一握的腰肢,手上力道略重,眸子落在飽滿唇瓣上,欲要再吻。
車外人群攘來熙往,兩側商肆林立,是連橋欄也擠滿看客。
“公子~”
一息輕喚惹人動容,柳嫣手指攪動帕子,尚未接受自己近乎卑虐的話被踐踏在地上。
車内氛圍發生微妙變化。
“不如殿下好好與我說說,招蜂引蝶的人到底是誰?”阮舒窈故作吃味,纖柔手指推開俊臉。
燕甯捉住她的手,瞳孔微縮,認真道:“先前那番蜂蝶必至的話,是我無心之言,舒窈寬宏大量,莫要與我計較。”
她心尖一顫,輕盈抽手,纖指不經意撓過燕甯寬厚掌腹,肌膚相親勾起一抹難以言喻的酥麻感。
熱烈相撞的視線覆上一層顫顫微漾的水光。
阮舒窈眉眼帶笑,丹唇微啟:“密室之事,我還欠殿下人情,殿下早先的一句無心之言,自是不必挂齒。”
燕甯捧起她面頰,目光溫柔得能融化山巅冰雪,他低語呢喃,字字深情:“你知我心意,我心悅于你,欠人情的話太過客套,我不願你說。從天厥一路走來,我已淪陷至此,唯願卿心不變,與爾長相厮守。”
空氣缱绻,隻餘彼此心跳回響。
他紅着眼,瞧上去還帶着些許委屈。
從天厥見他時,便覺得他冷冷的,不承想他是這樣會說情話,還說得這樣動聽,她擡眸看他,任由幸福情愫淹沒自己。
直至巡防士兵井然驅散人群,各色複雜情緒在觀衆身上顯現。
至于外面人是何狀況,已不在他們考慮範圍,她隻是輕飄飄的依偎在燕甯懷中。
*
正月廿八。
再有四日便是燕甯二十三歲生辰,皇子已成年,壽宴不欲操辦,隻下發道大赦天下的旨意。
一空等人順其自然被赦免一應罪責,暫時在蘭溪寺落腳。
阮舒窈入住蘭溪寺請教功法,整天與一空待在一處,兩人真氣相傳,修為突進。
“力量源于無畏之心,于無聲處聽驚雷,于平凡中見真章。”僧人睜開眼看她,雙手回攏真氣,目色慈悲道:“願世間,再無人束得住你。”
這亦是阮舒窈心中所願,她本想一氣呵成,在寺中多住些時日,可燕甯生辰,她答應他同去鶴台看煙火。
日暮時分,馬車穿過十八裡長街,尚未入夜幾乎家家閉戶,一派宵禁景象,哪裡有半分正月裡的熱鬧,細問馬夫才知,她在寺中住的數日,雲州城又發生了一樣大事。
還是那位顯赫一時的大人物-王宗瑞,屍首被割了頭顱,丞相把雲州城裡裡外外翻個底朝天,一夜白頭形同枯槁,嘴裡呓語:“我兒畏寒,不可用冰。”
不許用冰鎮,屍首腐敗,下葬時軀體殘缺,其慘狀不忍卒睹。
入夜微涼,阮舒窈睡不踏實,主要不習慣被人看着睡覺的感覺。
“你不要休息嗎?”
她裹緊被褥,一雙睜得圓溜溜的眼睛左顧右看,漆黑閨閣幽寂空蕩。
“這幾日我一個人有些害怕。”涼飕飕的嗓音在帳外飄動。
阮舒窈閉了閉眼,克服一陣驚懼,反過來安慰解釋:“我去廟裡,帶你在身邊恐會被聖僧發覺,左右府上無人看得到你,你怕什麼?”
“我腹中饑餓,食用過一隻母雞,府上廚娘說,若叫她曉得是誰,要把我大卸八塊。”詭異聲音竟然柔弱抽泣起來。
阮舒窈沒見過他真面目,鬼魂一般待他,沒想到他需要進食,也會腹中饑餓,蓦然有些負罪感,壓低聲線問:“那你在相府密室,如何生存?”
“捕不到蛇,就去銅柱上吸食人血。”詭異聲音慘兮兮。
其實這個結果不難猜到,多此一問反而更是瘆人,一時間睡意全無,磕磕巴巴又聊了些許,夜半實在困不過,她抱緊被褥淺淺睡去。
那東西說,他的祖先生活在大海,為了躲避天敵進化出變色技能,堪稱世上最完美的僞裝,太極殿裡的人稱他們為衍神,是他們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可是……
暗夜中,一具人形軀體若隐若現,久久注視床榻上熟睡的女子,似是擔憂打擾到她,後面的話沒再繼續。
*
二月二。
阮舒窈到鶴台赴約,整個鶴台裝點奢雅,管弦絲竹之樂繞梁,霓紗高挂,鮮花鋪路,馥香盈盈。
鶴台高處,他二人執手俯瞰帝都,滿城煙火綻放,極盡絢爛。
燕甯湊近她,耳語道:“我已向父皇請旨賜婚。”
今日生辰,他遞了道折子到太極殿,心裡想着,快則明日便會有人去沈府宣旨。
阮舒窈眸光柔下幾分,打趣道:“殿下想成婚了?”
燕甯真摯問她:“你不想嗎?”
她側過身,耳廓覆上一抹胭脂般的绯紅。
她也期待與燕甯結為夫妻,這與燕甯皇子身份地位無關,純純粹粹的,她深愛這個男子。
男子勁臂攬過她腰肢,蜻蜓點水似的兩人鼻尖相觸。
她仰起頭,熾熱的吻落在她耳垂。
月色如水,旖旎清香飄散,二人相擁身影倒映雕花窗柩,樂手自覺退避離去。
燕甯從她唇角吻過,眸子裡透着靡淡笑意,鼻息往下灼去。
盆中銀炭燃得正旺,一簇火焰在微涼夜風中猖狂跳動,熱浪蔓延至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