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一旁的趙氏輕輕替她捏肩,眼中露出幾分憂慮:“官府封了城,正挨家挨戶搜尋,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是啊老太君,城中鬧出這麼大陣仗,那賊人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這會兒也是腸子悔青。”餘蘭眼底掠過一抹淡淡的冷笑:“連沈府二小姐都敢虜,那他的下場……”她故意話說一半,留下意味深長的停頓,眼神在衆人間遊移。
他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被逼上絕境,橫豎都是死,保不齊那賊人會做出什麼喪盡天良之事。
老太君面色更加不好,隻盼沈慕時早些回來。
堂内偶爾低語又迅速被沉默吞噬。
*
戌時。
鐵蹄踏入寺輔街,燎亮火光将本已深沉的夜色撕扯得支離破碎。
身騎戰馬的男子,着玄陰铠甲,佩青銅面胄,一雙如炬目光注視策馬而出的沈慕時。
他二人立于隊伍最前,渾身散發着不怒自威的氣勢。
“全軍聽令,封鎖寺輔街,閑人免入。”副将景啟下令。
士兵們聞言,迅速調整陣型,整齊步伐潮水般湧向寺輔街周遭。
沈慕時回首,身後精銳小隊目光堅毅如鐵。
“重點關照丞相府。”他道。
景啟奉皇子之命,已将聖密司查到的消息同步沈慕時,并助他控制住丞相府。
精銳小隊紛紛取下後背弓弩,矯健身姿朝目标地點奔去。
戌時三刻,被重兵包圍的丞相府,似是在還睡夢中,毫無異樣。
沈慕時冷着臉,不願再有耽擱,下令放箭。
屬下點燃火焰,擡高弓弩對準相府後院。
“锵”的一聲,景啟拔出佩劍,重重壓上弓弩,沉聲道:“等殿下。”
漫長的等待裡,沈慕時甚至不确定,皇子殿下是否真的會來……
*
空氣彌漫濃郁血腥味。
阮舒窈找到一空時,他渾身鮮血淋漓,掌心攥着一塊血肉,那血肉像是極為燙手,看得出來,他很厭惡這塊血淋淋的東西,縱使如此,他依舊握在掌心沒有松開。
僧人蔫蔫擡起眸子,看清是阮舒窈,勉強倚靠銅柱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些,先前與映月神宮一戰,也出現過真氣不能運轉的情況,是因老和尚傳給他的天罡護體之法,防止他走火入魔時,真氣耗竭而亡,此功法在他真氣紊亂時會形成護體罡氣,自動封印住殘餘真氣,确保他性命無憂。
方才他赤手空拳與巨蛇厮殺,被那畜生纏住,瀕死之際,又強行運出些真氣,破了天罡護體之法,殘餘真氣竄流,有走火入魔之兆,他暫時封住穴位。
阮舒窈見過他在雷鳴雨夜變異的模樣,所以對于他現下這種狼狽,并未感受到太大沖擊,隻是有些心疼他。
他殺生,破了戒。
他定是極不情願這樣做。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查看傷勢,以一空的修為,不至于落得如此慘敗,心中疑雲尚未表露,僧人側過身子,手中血肉裡擠出一顆拇指大小的金丹,看上去像是沒有成型的鳥蛋。
“此為巨蛇金丹,小僧不食腥葷,你吃了吧!”他藏去血肉,把金丹遞到阮舒窈面前。
那巨蛇少說也有個幾百年,修煉出這東西,不知要耗費多少機緣,這是無價之寶,她不敢要。
“血肉金丹無法儲存,小僧殺生,你食金丹,權當,是與小僧,分擔罪過吧!”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氣短,像是胸腔淤堵。
阮舒窈不忍他再費口舌,接過金丹服下,除了喉頭一絲鐵腥,倒也未覺異常。
陰森密室裡微弱燭火搖曳,映照出牆壁繁複圖案,像是在浮動,不遠處無數銅柱整齊羅列,銅柱上布滿詭異白骨。
冷硬石床上,一空和尚正禅坐療傷,少女們緊挨着石床,擁擠在一起。
刺骨寒氣從四面八方湧來,無數雙泛着綠光的蛇眼盤旋打量他們,又好似在忌憚着什麼,遲遲沒有上前。
甚至随着阮舒窈的移動,它們也會跟着移動:“可是因為,我吃下巨蛇金丹,它們在怕我?”
一空眼皮微動,并未睜開,輕聲道:“是鳳仙透骨草的香味,隻有你身上有。不過味道在變淡,估計撐不了幾個時辰,這些食人蛇就要伺機而動。”
從王宗瑞用冷水潑醒她後,這味道便一直萦繞,鳳仙透骨草的香味,就是那時候潑在她身上。
千機密室進來容易,活着出去确實很難,密室到處設有暗器,最好的方法,便是逼迫王宗瑞帶衆人出去。
僧人嘗試催動紊亂真氣,一口淤血從口腔噴出。
“呃~”
“你不能再強行運功了。”阮舒窈心中一緊,連忙上前替他擦拭嘴角血迹。
“無礙……”他勉強擠出兩個字,雙手掐訣繼續修煉。
王宗瑞随時可能尋來,一空傷重,若不盡快恢複真元,将無人與之抗衡。
阮舒窈見他氣息不穩,此刻修煉的功法與雷雨交加時所煉的一模一樣,她曾翻遍藏經樓,知道這種功法極為霸道,雖能有效壓制走火入魔,卻會遭受極重反噬,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出聲道:“渡厄經雖是療傷與修為并進的上乘功法,但其反噬不可逆轉。何不改修玉清回元訣,引天地清氣入體,滋養受損經脈,回元固本。”
一空手上動作微頓,彙攏盈散真氣,閉目道:“小僧平日習禅心咒,唯有渡厄經可通心身合一之境,若修玉清回元訣滋養經脈,早是屍骨無存。”
阮舒窈垂下腦袋,她這些一知半解的學問,果然極不适用。
和尚掀起眼簾打量她,漆眸微爍:“單論玉清回元訣,也算得上乘治療術。”掌心拍了拍石床,示意阮舒窈過去。
她心無雜念,跪坐一空身旁。
一空看向旁側,輕聲道:“這些被選中的女子,血脈蘊含着某種相通因素,也是她們作為藥引的關鍵,王宗瑞不可能輕易放她們離開。小僧短時無法運功,唯有你是一個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