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面色沉靜,磅礴氣息仿能淨化凡塵污穢,指腹摩挲佛珠,悠悠開口道:“長生不過虛妄之談,施主濫殺無辜,以他人性命為代價,逆行天道,終将自食惡果!”
王宗瑞眼神微斂,眸低閃過一絲忌憚,不甘示弱地挺直胸膛:“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隻要能夠達到目的,犧牲再多也是值得的。”
和尚一揮衣袖,密室光線驟然黯淡。
阮舒窈擡眸看他,男子面如冠玉,棱角分明,無論是從樣貌還是武學,隻覺他已超脫凡人,是凡人裡的神仙,天才裡的天才,否則怎麼會有人在他這個年紀,就能突破如此境界,心中敬仰萬分,不敢離得太近,又害怕離的太遠。
“欲壑難填,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如清泉流淌的聲音不帶一絲雜質。
見狀,王宗瑞不禁氣勢一滞,冷哼一聲道:“和尚,休要以為幾句諺語就能诓住老子,你這些話騙騙善男信女尚可,騙我怕是不行,老子自知敵不過你。今日你自行離去,老子權當你沒來過。否則,也隻能魚死網破了。”
“小僧是為救人而來,哪有自行離去的道理?”
一空為救金烏城城民,可是從西域追尋至北國。
眼看談不攏,氛圍焦灼。
一空已做好戰鬥準備。
“可以。”王宗瑞眼神冰冷,面皮卻挂起笑意:“我理解你,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你可以帶走她們。”
一空回頭,招手示意囚籠裡的白衫女子出來。
王宗瑞乖乖在前面帶路,穿過燈火泛藍的甬道,王宗瑞開啟暗門,衆人踏入布滿圓形銅柱的巨大密室,隐約感覺暗處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莫名瘆人。
也不知可是真的願意放他們走,王宗瑞徒然立在原地,指了指圓形祭台:“密室出口,就在裡面。”轉而指向阮舒窈:“其他人可以走,這一個不行。”
這是王宗瑞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她看向一空和尚,若他們真能全數出去,留下自己一個人,損失也不算太大。可她本性還是會退縮,甚至是迫不及待想要離這個鬼地方。心底的擔憂在沉默中無限放大,慢慢變成失落。
一空沒有看她,輕聲道:“退後。”
她應該是要被抛下了,這是最好的選擇。
她還和從前一樣,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她不能自救,也沒有辦法祈求别人救她,腳步轉向王宗瑞,正要擡腿過去,手腕被一道重力縛住。
她第一次在和尚眼中窺見一絲轉瞬即逝的不悅,他拉過她,二人面對面相立。
“小僧的意思,是讓你退去我身後。”
不等她細細回味,周身已凝聚起滔天氣浪,電閃雷鳴般,兩股霸道真氣轟然相撞,激蕩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波瀾。
同時,攝人心魂的琴音響起,一衆白衫女子像是被釘在原地,呆若木雞。
她也沒好到哪裡去,琴音穿透她的骨髓直至腦海深處。
王宗瑞身形暴起,蘊着開山裂石之力,拳風重擊,仿佛要将這密室轟塌。
一空雙手結印,真氣自掌心湧出,化作層層防禦,将王宗瑞的攻勢一一化解。
高手過招,如神仙打架。
一空神色從容,真氣流轉不息,一掌輕拍,暗蓄雷霆萬鈞之威,壓向王宗瑞。
看似輕輕一掌,甚至未露鋒芒,卻恰到好處地卸了王宗瑞大半功法。
王宗瑞隻覺腦海轟然巨響,一時失去五識感知,身上血肉好似被強行剝離,勉強借着深厚内功護住心脈。
不想王宗瑞連一掌也招架不住,瞑野指尖琴音驟變,高亢旋律破空而出,仿佛在與什麼東西對話,萬馬齊喑般彙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察覺危險,一空傾力劃出結界,護阮舒窈等人在其中,大量内力消耗使他舊疾複發,仿佛有無數幻影交織,琴音幻化出虛虛實實的攻勢,讓人難以分辨。
結界裡,阮舒窈屏息凝視,隻見一雙雙幽綠如鬼火的眼睛從四面八方逼近,迅猛遊動的蛇身閃爍粼粼寒光,一空雖能輕易避開,可出招的方式卻有些不太對勁,看上去是在濫用内力。
再瞥一眼瞑野,古琴橫于膝上,弦音殺機四伏。
這才明白,一空已受琴音幻境所擾,聚精會神盯着一空動向,同聲實時方位提醒:“西南坤位,東南巽位,西兌,南離……”
一空對這聲音似是百分信任,按照她的提示進行防禦,利用空隙調息内力,漸能識破幻影虛實。
見幻術不起作用,背靠銅柱的王宗瑞拿出暗器射擊,一空身形微側,暗箭擦肩而過,僅餘空氣震顫。
看上去一空占盡上風,可隻有他自己清楚,體内真氣霎然決堤,任憑他如何催動,都無法彙聚。
帶着凜冽殺意,王宗瑞奪過瞑野手中古琴:“锵锵。”幾個音符,潮汐并鳴,直擊心魂,某種詭異聲響悄然靠近。
巨蛇龐大軀體蜿蜒盤旋,堅硬鱗片閃爍幽冷光澤,兩團火焰般的眼睛鎖定一空,挑釁似的吐着信子。
琴聲戛然而止,王宗瑞噴出一口鮮血,被瞑野扶着逃回甬道密室。
巨蛇七寸立起,張大蛇口似是準備吞下幾人。
一空拾起地上暗箭,心裡開始盤算,若真被這畜生吞入腹中,手握利器或能破膛而出。
不知是在忌憚什麼,巨蛇并未妄動,阮舒窈等人趁機躲入圓形祭壇。
祭壇内部漆黑,她每一步都踏得異常謹慎,生怕觸動什麼未知機關。
一空掃視四周,微弱光亮下,她攥緊僧袍躲藏,袖口相交沾染一股淡雅清香。
“注意腳下。”一空點燃壁燈,沉靜看她。
她頓感腳下異常,以為又是什麼奇異生物,緩緩垂眸探去,隻見自己的腳,正踩在一空腳面。
“抱歉。”她下意識不離别人那麼近,可祭壇内部像一座冰窖,冷得她直犯哆嗦,想着說話能轉移些注意力,随口問道:“怎麼突然打起來了?”
腹中嘀咕,那王宗瑞說密室出口就在祭壇中,如今看來,他嘴裡就沒一句實話。
一空怔然立住,微光下神色難辨。
“你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