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甯垂眸看她,輕手系上大氅錦帶。
同時,宮女端了熱水進屋,俯身跪在一側準備侍奉阮舒窈梳洗,燕甯接過還未沾水的帕子,在盆中打濕後欲要親自替她擦拭。
看她耳垂泛起紅暈,燕甯吩咐宮女退下,說是可以傳膳。
屋内再沒了旁人,阮舒窈才肯讓他服侍,熱乎乎的帕子拭過嬌嫩肌膚,溫潤霧氣散去清涼酥爽。
佳肴香味實在饞人,阮舒窈一樣嘗了兩口,已是半飽。
膳房專程做了甜點,怕她積食,燕甯準她少吃半盞。
“打仗一定很苦吧,看你瘦了不少。”兩人目光相觸,阮舒窈沒忍住問了句。
“還好,吃了不少戰馬。”燕甯替她擦拭嘴角,眸色柔下幾分。
若非逼不得已,戰士怎會去吃戰馬。
他于戰場之上曆經風霜,若刨根細問,隻會令人感傷,轉而眸光遊至燕甯耳垂:“殿下怎不帶耳瑱了?”
燕甯掩下視線,腦海回憶起冰窖裡的刺骨陰寒,耳朵凍的完全沒了知覺,耳瑱也不知何時弄丢了,聲音慵沉道:“要不你替我挑一個。”
“好。”
不多時,内坊局的太監們端着幾個精緻匣子進來。
阮舒窈仔細端詳琳琅滿目的耳瑱,質地如寶石,翡翠,珍珠,金銀,每一款都凝聚匠人心血與巧思。其中一對銀質耳瑱,雕刻精緻圖紋,透着幾分堅韌神秘,與燕甯清冷高貴的氣質還算相襯。
“這對如何?”她接過内侍奉上的耳瑱,在燕甯身前比劃。
燕甯側首,任由她動作,目光柔和道:“甚好。”
阮舒窈見他喜歡,示意他靠近些,小心翼翼替他戴上。
銀瑱輕觸肌膚,帶來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很快有股暖流從心尖沖上腦海。
阮舒窈對他突然漲紅的脖頸,似是并不意外,眸色深了幾許,看得入迷。
“好看嗎?”燕甯深情眸光似羽毛落下,撩人又充滿侵略性。
耳瑱已戴好,他卻并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兩人靠得極近,阮舒窈輕咬下唇:“殿下俊逸非凡,自然好看。”
空氣凝固了般,陷入了短暫沉默。
燕甯側過臉,仿佛要把她每一個細微神情刻進心裡。
“咳咳。”她掩嘴咳嗽起來,抓住燕甯擡起的手,不再猶豫道:“殿下可否告訴我,陳夙,是不是傷重?”
這應該就是燕甯對他,避而不談的原由吧。
燕甯回身坐于床沿:“你的傷,需靜心調養,不許再想旁人。”
“可陳夙不是旁人,他救過我的命。”促急答完又補充道:“他敵不過王宗瑞。”
“我已命人抓了王宗瑞,你不必再擔心。”燕甯神色不變。
***
午後暖陽光芒溫煦,阮舒窈透過指縫望向天空,輝煌殿宇好似華麗的金絲籠。
燕甯陪了她兩日,手上公務實在堆不過,趁她睡熟,大殿參加朝會去了。
她醒後試圖向宮女打探些消息,宮女們皆是心驚膽戰,生怕說錯什麼,問多了就跪下請罪。她總感覺事情透着一些古怪,跟燕甯提了幾次回沈府,燕甯總以她需要養傷為由,搪塞過去。
午膳胃口不佳,菜肴撤下時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簾。
樂華公主制止住正要去通風報信的内侍。
公主身側太監裝扮的男人格外打眼。
“兄長?”阮舒窈很是詫異,沈慕時會為了見自己穿成這樣。
他身為大司馬,何時做過這等偷偷摸摸的事,心中莫名苦澀。
沈慕時知她在宮中,硬闖定然行不通,又實在擔心妹妹安危,無奈之下求了公主幫忙。
“聽殿下說,你在宮中養傷,可好些了?”男人神情斂着一絲難堪。無論殿下對自家妹妹是什麼目的,強行留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在他殿中,傳出去姝妍的命運自然捏在他手裡,倘若他翻臉不認,君臣之間如何抗衡?
何況發生緬因刺殺之事,沈慕時難辭其咎,再想博取信任,需要付出更多代價,殿下貿然将人扣宮中,絲毫也未将他這個大司馬放在眼裡,難免不叫人懷疑,皇子是有以此敲打自己,羞辱沈府之意。
阮舒窈不知沈慕時心中所思,隻知兄長看重禮義名節,連忙解釋:“我這點小傷,還要勞煩殿下過問,可見殿下對沈府實是看重,晚些殿下得空,我便前去請辭,兄長無需擔憂。”
皇子殿下早就派人去沈府告知,說她需要在宮中休養一段時日,未得召見,旁人不許打攪。
如今聽她這般言辭,怕是還被蒙在鼓裡。
沈慕時目光微沉:“現在便随我回去罷。”
她心頭一緊:“兄長,我。我今日是準備回府,但是,我想當面與殿下道别。”
貿然走了,以燕甯如今的性子必然會不高興。
沈慕時眉峰微蹙,看來姝妍已被皇子殿下迷住了,她不知皇子殘虐,善于蠱惑人心,她必然還未看清他的真面目。費力說了幾句她也聽不進去,心裡積壓着一絲失望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