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五名聲在外,衙役不敢勸這位,但又實在為難:“小人自然該聽程小公子的,但怕隻怕元大人不允呐,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自家姐夫,不比你清楚?”程蕭疏瞥他一眼:“還是說你們大理寺現今規吏部管,區區一個六品郎中就敢叫你違背上峰的意思?”
他這頂帽子叩得太高,還讓人誤以為是已經有了他姐夫大理寺卿元斐钰的許可,衙役哪兒敢再多嘴一句,點頭隻連連認錯賠罪,手上卻遲遲未有動作:“既然元大人已經許了,那小公子可有手令?我們也是見着東西才敢辦事啊。”
元斐钰在和他家的姻親關系之前,先是個秉規行事不近人情的人,自然不會由着程蕭疏胡來,程蕭疏直答:“并無。”
衙役更不敢動,但好在這程五倒也不算發了瘋,好好地同他說着話,“道理我知道,現下我隻問他幾句話,完事你給他換個好的牢房,等我拿手令來接他就是。”
“哎,那自然依您的!”這人聽得此話,麻溜地開了牢門。他又是個能察言觀色的,便親自上前把應亦骛扶起來:“應三公子快快請起,這會兒子沒受什麼委屈吧?”
應亦骛才被押入牢中半日,最快也要後天才能提審,自然沒受什麼糟蹋。隻是他尚在懵懂之中,由着衙役将他扶起,還猝不及防對上了程蕭疏的視線。
不知道是出于何心虛,應亦骛連忙避開那目光,脫開衙役攙扶的手,自行站好答:“未曾。”
那衙役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知趣地退到了邊上。
程蕭疏不說話,氛圍便奇怪,應亦骛過意不去,隻好主動道:“程五,你……”
這個才前幾日還被他激憤罵過并且朝着對方臉扔了地契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要想法子放他離開?
但到底是救了他,因此他也不再嗫喏,話音終是落下:“多謝。”
“還不快出來?要我扶你麼。”程蕭疏卻對道謝置之不理,隻如此反問。應亦骛禁不住這句話,包羞忍恥随了他話裡的意思走到人跟前,又聽程蕭疏道:“是吏部的褚修澤找的你?他問了你什麼?”
徐塗溫縱然快速跟他說清了此事,但終究不知道其中的細枝末節,程蕭疏還得親自問過應亦骛才能有判斷。
應亦骛雖然不知他究竟為何幫自己,可想要掙脫的本能越過了好奇,但為人的尊嚴又如高山般橫豎在前,他當即答:“與你無關。”
程蕭疏被這冷冰冰的言語凍得一驚。他确實見過不少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應亦骛可算得上其中翹楚,說不上是更氣還是更急,程蕭疏擡手指向應亦骛原先待着的那個角落:“不要我管?成,那你就滾回去。”
應亦骛回頭看着被阻隔的那方世界,當真毫不猶豫地就要往回走,程蕭疏已是氣得險些怒形于色,卻也隻能無可奈何地試圖抓回這撞死了南牆也絕不回頭的當世第一蠢鳥:“你為着一時的心高氣傲不顧自己就罷了,連你娘親也不顧嗎?你若能如此肯定,那我也絕再不管你。”
應亦骛的身形果然頓住,他回頭發問:“你怎——”
“别廢話,回答我就是。”程蕭疏本就為數不多的耐心已經耗到了極緻:“你當我很閑?”
若是不閑,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這地方來。應亦骛不太厚道地暗暗腹诽,當即答:“與我核對戶籍,但更像是審訊,有文書始終在記錄。”
程蕭疏颔首,問到關鍵處:“那你的祖籍到底有無作假?”
“當然沒有!”應亦骛連忙應聲答,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激動後,他方才略有些讪讪。正值無話間,卻見程蕭疏隻好笑地看着他。應亦骛隻覺一種垂喪之氣油然而生,他頓時一句話也不想再辯駁,隻蒼白無力地說:“……我沒有作假,不管你是否相信。”
“我知道了。”程蕭疏卻隻颔首,并沒有半句質疑。
這程五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竟毫不懷疑?應亦骛更加疑慮,幾乎是脫口而出,再不能憋住:“你為何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