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雪不講虛的,迎面踹在張淳的臉上,他被踹得往後急退撞上賭桌發出巨大山響,同時他悶哼一聲,剛一擡眼就見脖子抵上一把火铳,冰冷空洞的槍口從下而上指着。
“張公子别妄動,我本來可以直接了結你,卻還要浪費時間陪你在這裡玩遊戲,這是你張家滿門的恩典,所以跪下來說句謝恩,也不過分吧?”
尹千雪視線悠悠地落在他的膝蓋上,“還是張公子的骨頭太硬,需要我親自折斷?”
賭坊侍女等鬧劇鬧得差不多了才出手阻攔,“尹小姐,若非賭命,賭坊裡是不許鬧出人命官司的,還請您息怒。”
火铳滑到張淳的膝蓋,他想也不想就跪了下去,那槍口就直指着他的腦袋,張淳再也無法口出污言穢語,“請……尹小姐高擡貴手。”
尹千雪摳下扳機,張淳吓得失了禁。
可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尹千雪沒什麼歉意,“哎呀,開個玩笑而已,張公子怎地如此經不得吓?”
姜禮也驚得失聲,唯有黎雅南還算清醒得快:“還不帶你們三公子去更衣?”
“尹小姐怎麼敢私制火铳?”姜禮低聲詢問溫讓。
溫讓心想:這我哪裡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這裡的人,手上就是出現大炮我都覺得不奇怪。
尹千雪施施然上樓,“問就是咱家是皇商,與軍中有生意,僅此而已,再多沒有了。”
言下之意:别問,問就是編。
溫讓與尹千雪對視,以目光詢問剛才是否對她有影響,尹千雪則是表示:“放心,我的戲份已經快到尾聲了,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溫讓……信她個鬼。
他小心翼翼地勾住小夫人的手,在掌心撓撓,“隻你一個,不會有别人,夫人也是,隻能有我一個。”
張淳換了衣服出來後腿還是軟的,被兩個小厮扶着坐下,始終低着頭沒敢和尹千雪對上眼。
此時旁側的戲班子正唱到了《空城計》,姜禮蓋上骰盅,“這第四局,我們賭張公子的六房姨娘,若是輸了放她們出府,不得幹涉今後生活,若是你赢了,我随你入府。”
又是一個于張淳無傷大雅,卻對自己有百害的賭注。
溫讓此時卻站起身,“換一個吧。若我夫人此局惜敗,我為張公子做一年工,且不收分文。”
姜禮也沒攔着,沖着溫讓眨了眨眼。
張淳滿腹疑惑:“你又是何方神聖?做什麼工,師從何人,這些一一報上來,本公子才好細細思量。”
“在下姓文,單名一個禮字,略通花燈技藝,師傅是原來溫氏的門徒袁明泉,”溫讓故作感慨萬千,“原來師傅還在溫家時就已經收了我做徒弟,可世事難料,沒曾想師傅與溫家後來關系疏遠,也不再來往,我也很久沒聽見過師傅的消息了。”
張淳自幼住在京都,沒有什麼風聲是不入耳的,故此他自然知道溫氏的名号,也知曉溫氏曾經有過袁明泉這個親傳弟子。溫氏的手藝自然是沒得說,但眼前這人說是就是?
“你怎麼證明自己師從溫氏?”
溫讓不想暴露,某些事一旦陷入自證就會愈漸愈深,從而掉入别人的圈套,他反問:“張公子,一年活兒可是要簽訂契約的,在下無法自證,但此事也不好抵賴,且您作為東家,我随您差遣如何?”
張淳腦子已然混沌,稀裡糊塗地就應了,心想不過就是些小妾,放她們走了再納新的不就好了,這有什麼要緊的?
“此輪是你們更換賭約,算是壞了規矩,不如由我來搖一次盅,娘子來猜,這樣就算是抵了。”
他說這話的底氣不足,用剩餘那隻眼去偷瞄賭坊侍女的态度,發現她們無動于衷後才大着膽子提高音量,“就是不知道各位敢不敢了。”
“雖然說激将法對我沒有很大用處。”姜禮把骰盅推給他,立夏會看局勢,立即拖過椅子放在東家身後。
姜禮從容坐下,大方攤手:“張公子,請。”
張淳第一次拿到主動權,心情雀躍得明顯,單憑這一境界就敵不過姜禮,黎雅南興緻缺缺,視線挪到後方看戲。
骰盅颠了幾下,順着鼓點搖晃,最終落定時剛好撞上空拍停頓。
張淳打開骰盅飛快地看了一眼。
“七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