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心當初剛剛開始修煉,卯時起亥時息,夜裡也時常打坐,雖生在宗門内,有丹藥補給,卻也從不敢懈怠。
到了長安這兒,改為了辰時起,還未入夜便休息了,主上卻仍還不滿意。
長安每日吃的膳食裡是靈芝仙菇,入口的水是冰蓮花露,就連沐浴,浴桶裡頭摻的都是普通人一輩子都難得一見的天地靈藥……
魔族境内各色珍稀異寶,每日流水似的往這院裡送。
長安靈根混雜,其實沒有修煉天賦,但有主上這樣将他供養着,修煉又哪裡會不快。
普通修仙者要走五至十年的路,長安每日就是這樣輕輕松松,僅僅隻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便達成了。
世上再沒這樣容易的修煉了。
饒是天賦異禀,且從小見慣了好東西的缪心都忍不住驚歎,若是叫其他修士知道,必得毀了道心不可。
可就是這樣,主上仍覺不滿。
隻是早起,便心疼成這樣,怨缪心沒讓長安休息好,根本舍不得人吃半點苦。
缪心無聲地歎了口氣,點頭說:“他近來勁頭足,卯着勁想盡快築基,屬下怕是勸不住,等過了這段,屬下設法同他說說。”
容淵沒再回話,看樣子是允了。
“還有一事。”缪心頓了頓,屏神又道:“今早底下來禀,附近山上仙門皆已人去樓空了。”
容淵拿回了傳承,手底下多了一族的下屬,日子卻依舊清閑,與此前并無什麼不同。
一來容淵作為魔族傳說中的那位王,底下魔族對他雖崇敬,卻也敬畏,沒人敢貿然來打攪;二來容淵血脈威壓甚重,原先的那幾個首領到了他跟前,僅僅是維持不現原形,都沒幾個能做得到的。
于是早一步跟在容淵身邊,能直接和他對上話的缪心身份便水漲船高。
這些日底下有個什麼事,都是通過缪心向容淵禀報的。
缪心說:“近月來幾大仙門忽然在各處大肆吸收弟子,屬下猜測,恐怕是在謀劃些什麼,我們是否要對此做些應對?”
容淵開口:“封印已解,該如何做,你叫他們自己拿主意,不必再來問我。”
缪心一愣。
長安繞身挽出最後一道劍花,旋身收劍,站在原地微微平息。
容淵對着長安望過來的視線,面上露出笑意,淡淡道:“我族生來能戰,天賦遠超修士,卻落得如此慘敗,緣何?若是如今還不能團結禦敵,即使仗打勝了,也難逃滅族之災。”
缪心面露佩色,低聲道:“是,屬下明白了。”
長安跑到缪心面前,恭恭敬敬朝缪心行了個禮,說:“師傅,徒弟剛剛練劍時,天突穴、天目穴似有氣上湧,下丹田也隐有灼熱之感,像是要突破的征兆。”
缪心凝神,擡手懸于長安丹田處,片刻後微微一笑,道:“很不錯,這幾日便靜心打坐,養好精神,準備築基。”
長安按耐住興奮,小聲說:“是!”
長安又對缪心鞠了一躬,臉上綻開笑容,三兩步躍上了台階,如歸巢的小鳥般朝容淵身邊飛跑過去。
容淵笑吟吟地接住他,将早已經備好的甜湯遞給長安,等他喝完将碗接過去,又拿出帕子,眉目低垂,細細地替他擦拭幹淨面頰上的汗。
長安仰着頭望着他,眼睛黑亮。
容淵揉揉他的腦袋,笑:“寶寶好厲害。”
缪心垂下了頭。
他明白自己此刻是沒再同容淵說話的機會了,默默往院外走出去。
快出院門時,迎面碰上了四個端着熱水吃食進院裡來的小魔族,見到缪心,立刻停下來,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聲:“缪大王!”
缪心阖首,道:“都是同僚,不必客氣。”
幾人連忙擺頭,滿臉惶恐地說“不敢”。
搬過來後,院子畢竟大了,需得有幾個人幫着伺候打理。
缪心便想到了去魔族挑人,卻沒想到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缪心到底在修真界長大,雖也聽過魔王威名,卻還是低估了魔族對王的狂熱,幾個首領聽完,當即就打起來了,各部落都瘋了似的要把少主往這兒塞。
缪心無法,隻好将人都領了過來。
院子就這麼大,伺候也用不着這麼多人。
剩下的便隻能在院子裡打雜,正好伏城剛從禹州将小少爺養的那隻兔子接了過來,小少爺每日練功,又安排兩個去照料兔子。
就是做着這些雜事,這些魔族各族金尊玉貴養大的少主們都如獲至寶,仿佛隻要能留在這院裡,便是天大的榮幸。
魔族對他們的王的狂熱,可見一斑。
同他們比起來,缪心這個早已失了勢的少主身份哪裡排得上号,若非缪心還有長安師傅這麼個身份在,現在恐怕連上趕着伺候都輪不上他了。
現在想來,他當初還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缪心歎了口氣,轉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