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更懵了,和容淵對視着,一雙眼睛茫然而又清澈,老老實實地搖頭說:“沒有啊。”
容淵心下一松,漆黑的眼瞳中幽深散去,神色恢複了平常。
長安擁有很強的自我恢複能力。
雖然大少爺不喜歡長安的長相,還差點有一個能讓大少爺喜歡的女子來到聽玉苑,将長安取代,但這件事終究也沒有發生。
長安能繼續陪伴在大少爺身邊,能繼續留在聽玉苑,已經很知足了。
因此隻稍微郁結了一會兒,長安便很快恢複如常,專心緻志地繼續做自己的事去了。
反倒是容淵,自那日起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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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大少爺……”
容淵睜開眼,帷帳裡仍昏昏沉沉的一片,眉頭微蹙,下意識去瞧身側的長安,看着他熟睡的面容,擡手遮住了那隻粉白的耳廓,壓低了聲問:“怎麼了?”
屏風外的趙嬷嬷也緊壓着嗓子,但語氣掩不住地焦急:“大少爺,奴才剛剛得到消息,方氏請了修士到府裡來,說是咱們府裡有妖邪,要除祟,現在那一行人已經順着蹤迹尋到了咱們後院的小池塘邊了。”
容淵眉頭擰起,起身下榻,轉身将床幔攏好,提起腳踏上的皂靴,拿下木桁上的披風,輕手輕腳地出了内室。
趙嬷嬷聽着屏風後的動靜,見容淵穿着件薄薄的寝衣光着腳便走了出來,忙杵着拐上前,跪到地上伺候穿鞋襪。
容淵披上鬥篷,壓低聲道:“将所有人叫過來守着卧房,沒我的吩咐,即使是容老爺過來,也不準開門。”
“是。”
聽玉苑後院小池塘邊,一藍白袍中年修士正一手抓符箓,一手持桃木劍,搖頭晃腦,一套劍招,嘴裡念念有詞。
“……陽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攝陰魅,遁隐人形,靈符一道,崇魔無迹,敢有違逆,天兵上行……”
“天火雷神,五方降雷。地火雷神,降妖除精。邪精速去,禀吾帝命。急急如律令——”
符箓忽無火自燃起來,修士手中桃木劍忽然劇烈顫動起來,食指與中指并攏劃過劍身,桃木劍帶動手臂在空中劃了一圈,倏然頓住,劍鋒所指赫然是聽玉苑正房方向。
修士神情肅穆,高聲道:“找到了!妖邪所在便是在——”
話音戛然而止。
劍鋒盡頭,一身影站在在月洞門後。
此時天光尚未破曉,視野昏暗,那身影站在背光處,渾身一片漆黑,他幾乎是眨眼間驟然出現,猶如鬼魅,又正站在桃木劍所指的方向,令所有人的心都猛然一跳。
池塘邊靜了大約一息,直到那人影緩緩走近,衆人看清了那張熟悉的臉。
方氏捂住頭跌倒在地,昂頭喊叫着,表情猙獰不已,似被惡鬼附身:“老爺!老爺!我突然……突然頭好疼啊……”
容老爺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看着方氏,又擡頭望向容淵,臉色發白,手指微微顫抖:“你,你究竟……”
修士一個劍步上前,擋在了兩人身前,沉聲道:“容老爺,貴府夫人頭痛病反複發作,四小姐突發失心瘋,這塘中溺死的三名雜役,還有近來種種不順之事,皆是因邪祟而起!”
“看我除此邪祟,還府中平安順遂,無病無災!”
不待容老爺反應,修士毫不猶豫揮劍刺向容淵。
容淵立在原處,巋然不動,靜靜地看劍揮下,直至劍鋒距前額隻差一寸,他忽然微微擡眼,和那修士對上了視線。
修士動作滞了一瞬,下一秒,手中的劍不受控制地回轉,朝下刺了過去。
“噗呲”一聲。
方氏愣了片刻,後知後覺地感覺胸口一熱,茫然低下頭去。
那柄長長的劍身已經直直地穿透了她胸前的衣衫,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