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連忙想把腳縮了回去,想躲開大少爺的觸碰,生怕自己冰涼的體溫把大少爺的手也弄得涼了。
容淵卻在這時擡起了眼,與長安睜得大大的眼睛對視上。他的面容有些冷峻,眼瞳漆黑深邃,形狀鋒利的眉宇一旦沒了暖意,便看起來十分吓人。
長安頓時僵住。
他感覺自己應該是做錯了什麼事,卻又不知道究竟是做錯了什麼,忐忑極了,縮了縮脖子,嗫嚅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
容淵歎了口氣。
膽子小成這樣,怎麼偏偏犟得很。
“冷不冷?”容淵把長安撈過來,放輕了聲音,很無奈地問:“怎麼又睡到地上去了?”
長安聲如蚊呐:“奴才是不小心睡着的。”
容淵不給長安掙紮的機會,強硬地捉住他的兩隻纖細的腳腕,擱到自己腿上,另一隻手掀開了衣袍,将長安的腳塞進了挨着身體的裡衣裡頭。
長安吓傻了。
容淵又牽過了長安的手,攏進手心裡,不斷地輕輕地揉搓,低頭哈氣。
長安呆呆地看着,不知怎麼的,眼睛突然開始有點發酸:“大少爺……”
容淵“嗯?”了一聲,擡頭看長安,輕聲問道:“現在暖一點了嗎?”
長安望着大少爺溫柔的面容,眼睛裡一下盈了水光,他慌忙垂下眼,鼻腔裡發出很小地一聲“嗯”。
長安從小是做奴才長大的,大雪天裡砍柴洗衣裳也是做慣了的,這麼點兒不痛不癢的冷,早就沒什麼知覺了。
很少有人會在意一個小雜役冷不冷。
夫人去世後,便再沒有人問過長安這個問題了。
長安飛快拿手揉了揉眼睛,擡起頭對大少爺露出一個笑,很小聲的說:“奴才不冷的。”
容淵又歎了口氣,将長安的另一隻手捉了過來,一道攏進手心裡,放輕了聲音說:“以後不許這樣了,地上這樣涼,染上了風寒怎麼辦,我還指着你照顧呢,你若是也病倒了,我以後還能指望誰?”
長安愧疚極了,忙搖頭說:“奴才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容淵捏了捏長安的手指頭,轉了話題,問: “手裡藏着什麼?”
長安驚了一下,手指頭下意識捏緊了些。
容淵好笑:“什麼東西這麼寶貝,看都不能看一下?”
長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臉噌地紅了,磨蹭好半天,才慢慢吞吞地把手攤開,露出了那個他緊緊被攥在手心裡頭,唯一被捂得熱熱的白色小藥瓶。
是大少爺昨晚給長安的藥。
長安對上容淵驚訝的目光,有些赧然:“奴才是擔心弄丢了,所以……”
容淵張了張嘴,幾乎沒能發出聲來。
“……弄丢了也沒關系的。”容淵啞着嗓子說。
長安不好意思地再攥在手上了,把藥品往懷裡塞進去,塞着塞着,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輕輕“啊”了一聲,手指頭在裡頭撈了撈,取出了方才的那串珠串,巴巴兒地捧到了容淵眼前,說:“大少爺,這是您的、您的……”
長安重複着重複着,忽然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串珠子叫什麼,一下卡殼了。
容淵垂眼瞧了瞧,低聲給長安解釋說:“這是佛珠,我之前去廟裡時,一個掃地僧人給的,那僧人說,它能幫人實現願望。”
長安吓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仿佛燙手似的,想趕緊把佛珠還給容淵:“啊……那、那您快、戴上……”
“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容淵接過佛珠,卻同時托起長安的手,将佛珠拿手指撐開,重新戴到了長安的手腕上:“現在我想把它轉送給長安。”
容淵看着長安,聲音很輕,卻又仿佛很重:“希望它也能實現長安的願望。”
長安讷讷地說:“太、太貴重了。”
容淵笑了,忍不住逗長安說:“若是說心意,的确很重。”
長安望着容淵笑吟吟的眼睛,呼吸滞住。
“但若是說價值。”容淵捏了捏長安的手指頭,不緊不慢地陳述事實:“事實上它隻是件小玩意兒,不值錢,所以收下吧,就當是給你的見面禮。”
長安還想說什麼,容淵忽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聲音略低沉了些:“我在府中境遇不大好,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你别嫌棄——”
“怎麼會!奴才特别特别喜歡的。”長安急急地開口。
說完不知怎麼的,又感到有些害羞,長安低下頭,将佛珠包進手心裡,珍重地貼在胸口,很小聲地說:“謝謝大少爺賞賜,奴才今後一定會好好保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