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蹲在地上的自己，又看了看眼前的大少爺，終于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然讓生病的大少爺陪他在地上待了這麼久。

長安倒吸一口涼氣，連忙伸手去扶大少爺起來。

外間忽然卻傳來了兩遍有規律的敲門聲。

長安整個人倏然定住，下一秒，田嬷嬷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少爺，晚膳準備好了。”

長安噌地一下縮進幔帳後邊，拿手緊緊捂住了嘴，生怕發出丁點兒動靜，被外面的人發現。

容淵眼裡染上淺淺笑意，将長安從幔帳後面撈出來，拉着他站起身，安撫地拍了拍長安的背，低聲在耳畔告訴長安“别怕，她們不敢進來”，才轉頭揚聲道:“進來。”

田嬷嬷領着丫鬟推門而入，将飯菜擺上了桌，卻許久沒聽到離開的腳步聲。

有道矮小卻圓潤的影子映在屏風上，身軀微微朝内傾斜，似在側耳窺探。

容淵望着那道身影，眸色微冷。

“下去吧。”

突然響起的冷聲吓了外面人一跳，她忍不住又跟容淵說了些關切的話，試圖想進來看看，但在發覺容淵的語氣變得不耐後，她立刻不再糾纏，灰溜溜地走了。

容淵關上了門，才又進去将長安帶出來。

紅木的八寶桌上，幾個饅頭，幾碟不見葷腥的小菜，便是作為府中大少爺的容淵全部的晚膳。

容淵伸手探了探，冬日裡天氣冷，送過來都已經幾乎快涼掉了。

上一世容淵提防着方氏，飲食起居一應全交由了田嬷嬷打理，容淵從前不在意口腹之欲，且對田嬷嬷信任至極，這樣顯而易見的敷衍……容淵從前那麼多年竟從未發覺。

容淵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清水豆腐放進嘴裡，緩慢地咀嚼着，狹長的眼眸半開半阖，讓人瞧不清神色。

長安卻并未發覺有什麼不對，他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容府給下人的飯菜一慣都是涼的，天氣熱了還會有馊味，這些幹淨的食物對他來說，已經算得上是難得的美味佳肴了。

不過長安的感知力很敏銳，不知道為什麼，長安隐約發覺大少爺好似心情不佳。

但長安還沒來得及得出結論，便見大少爺擱下筷子站了起來，容淵側過身，同長安說話的語氣依舊是很溫柔的:“先進去待着，别讓人瞧見。”

長安點點頭，又熟練地躲回了内室。

收拾碗筷的丫鬟們進來又出去，很快沒了動靜。

長安也不知道外面人走了沒，不敢出聲，摸着癟癟的肚皮，想着方才桌上那些沒吃幾口就被撤下去的菜肴，饞得要命。

正流着口水，便聽見大少爺在外頭喚了一聲:“長安？”

長安趕忙跑出去，一眼便瞧見了大少爺手中提着的精緻食盒。

大少爺沖長安招了招手，變戲法似的，從小盒子裡變出一籠各式小動物模樣小籠包，一碟棗泥小點心，還有一碗冒着騰騰熱氣的冰糖燕窩。

長安看呆了。

容淵笑了，把長安按坐到椅子上，說:“餐後的點心小食，過來吃。”

長安不敢動:“那您呢？”

容淵聞言也在旁邊坐下，撿起來一塊點心，放到嘴邊，輕咬了一口，剛咀嚼了兩口，還未咽下去，便見他忽然難以下咽似的皺起了眉頭。

長安趕忙給他倒了杯茶，遞到他手邊。

容淵接過茶，輕抿了一口，神色才又逐漸松了下來。

“太甜了。”

容淵狀似苦惱地瞧着眼前的一碟碟點心，歎了口氣，說:“我從小便不大愛吃甜食，這麼些放在這兒，明日左不過也是拿去扔了，長安若是吃得下，便都幫我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