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緻緊握着拳頭,一言不發。
“在颉碩,二嫁父子、二嫁兄弟都是常事,那麼多的男人,都得從她身上過一遍,若是她真的能一直乖順聽話便好,若是她反抗呢?再乖的人若是被觸及了底線都是受不了的,她生在京城長在京城,骨子裡認可的是漢人的東西,她若受辱至此,必然不會聽之任之,胡人是什麼性子你我都清楚,她挨打那都是輕的。”
李緻擡眸,眼中似有怒氣,有淚。
“殿下,您别說了。”
“當然,她若是能一直活着,那受着屈辱也算不得什麼,我隻怕,她甚至活不到嫁第三個男人的時候,到那時,我們姐妹才真的是天人永隔,永無再見隻時,你與她……也此生無法得見。”
“您别說了!”
“怎麼,我觸及你的傷心事了?剛才你淡定的樣子去哪裡了,隻是聽我這麼一說,你便受不住了,那若是我說的這些事都成真了,你又當如何?殺到颉碩的王帳,将她搶回來嗎?”
趙玉梳越說越激動:“李緻,你有那個本事嗎?”
“我……”李緻眼中盡是沮喪,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趙玉梳。
“懦弱的男人!”
“我不是懦弱的男人!”
“你若覺得自己不懦弱,那便做給我看,否則,那就是信口開河,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若是食言,那就是懦夫!”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殿下,末将不知道……”
“李副将,我也不瞞你了,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其實覺得自己辦的事并不妥當,我當時聽到我姐姐要去和親的事,便怒不可遏,根本無心繼續留在馬場,一心隻想着趕緊去找父皇辯駁,但又不希望我五姐姐知道我去做什麼,當時我看你跟在我們身後,便随機應變叫你陪我姐姐騎馬,給她找個事做,正好她也需要騎馬散心,可是我卻忽略了男女有别,又怕你不是個可以托付之人。我便支了人暗中看着你們,在離宮之前我問過那個人了,知道了你們的一舉一動。”
趙玉梳重活一世,加起來快活了五十歲了,有些東西隻聽别人說便能感知一二,當時她便覺得,整件事的突破口在李緻。
“李副将,你喜歡我姐姐,是也不是?”
李緻頓時跪下叩頭請罪,不敢擡起頭來。
“殿下,末将絕無非分之想。”
“你别怕,我今夜召你前來,又說了許多話,不是為了治你的罪的。我知道,你喜歡我姐姐,但礙于身份高低,隻敢在心裡想,不敢有什麼僭越的舉動,我知你心中苦處,你若是能幫我的忙,待事情辦成了,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接近我姐姐的機會。”
隻是機會而已,趙玉梳可沒許他驸馬之位。
“到時候,能不能得到她的芳心,還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當然了,我醜話說在前頭,她若是到最後不願意嫁你,也沒人能逼迫于她,你明白嗎?”
人都是自私的,趙玉梳即便再沒有門第之見,但若是放到了她姐姐的婚事上,便看李緻哪哪都配不上。所以她隻先承諾能給李緻一點甜頭,其他的,她也說不準。
“末将明白,末将願憑公主驅使。”
趙玉梳沒想到李緻答應的這麼爽快,她之說是有機會,又沒說他一定能抱得美人歸,這李緻竟然就這麼答應了?
看起來,她的眼光沒錯,這的确是個心境澄澈之人。
否則,若李緻心中存着算計,沒有真正的利益便不會為趙玉珠努力,那她才斷不會将姐姐托付給這種人。
“李副将,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呢,你就答應了,這是和親,是國事,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你有幾個腦袋能承擔此事?”
“末将自然明白茲事體大,殿下不必吓唬我,我雖出身微寒,但也不是個怕事的,我如今父母雙亡,唯一的表叔也不在九族之内,孤身一人在這世上,幾經沙場,說是亡命之徒也不為過,我早将自己的這條命給了大齊和百姓,我願意為了五公主豁出去,隻願她往後,事事順遂,永留故土。”
趙玉梳聽了他的話也動容了些,沒想到這家夥如此豁的出去,真心之人本就不多見,趙玉珠得此一人願為她拼上性命,大概……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絲幸運吧。
此時她竟覺得自己有些卑鄙,有些冷漠,她内心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所以才常常以冷漠的姿态看盡世間的人和事,殚精竭慮,不擇手段,隻為自己和對自己重要之人打算,不禁為了自己的目的手上沾血。
如今,她便是見到了如此純粹之人,是她心虛,她原本隻想着利用李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