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緻聽了趙玉梳的話，他也心如刀割。

趙玉梳即便不說得如此明白，他也明白趙玉珠日後會遭遇什麼。

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趙玉珠今天在馬場時候的樣子，那樣鮮活如荔枝的少女，即将受到非人的折磨，他隻要想想，便徹夜難安。

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挺沒用的，為什麼他不像蕭裕一樣，有那樣好的出身，有家族撐腰，蕭裕是蕭令公最器重的一個兒子，他才能無後顧之憂去戰場上拼殺，偏偏他還不似其他養尊處優的酒囊飯袋，他的北伐之路還頗有成效，年紀輕輕便手握軍功，而他隻是一個小小副将。

其實李緻一開始對蕭裕沒那麼佩服，他因為出身的緣故，對那些富家子弟頗有偏見，以為蕭裕也隻是空有抱負沒有能力，直到蕭裕不介懷他的出身願意提拔他為副将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蕭裕心裡有一個地方同他一樣幹淨澄澈。

他要是也能有兵權就好了，否則他即便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讓趙玉珠踏出京城半步。

他繼續對趙玉梳陳情表忠心：“末将對五公主的真心天地可鑒，我願意豁出一切，阻她和親之路。”

“好，李緻，本公主喜歡有魄力的人，我和我郎君果然沒有看錯人，不過……其實你倒不用太過擔憂，隻是有可能丢掉性命而已，你若是聽我的話，便既能保住性命，又可以讓你心愛的人永留京城。”

“末将明白。”

“我今日與父皇吵了一架，我也明白他心中的顧慮，隻要打仗就會有傷亡，而五姐姐去和親也不一定真的有性命之憂，卻可以換千萬個将士的性命，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和親都是一筆最劃算的買賣，也許以我之力改變不了和親，但我卻可以改變其他事情。”

李緻靜靜聽着趙玉梳說話。

“我想的辦法是，偷梁換柱，換一個人去和親，神不知鬼不覺，便可以瞞天過海，當然，李副将若有其他的好辦法，也可以說與我聽，我這個人沒那麼不講理，你也不用怕受罰，我隻希望你可以對我暢所欲言。”

她父皇也有自己的難處，為了不駁趙寅的面子，總要有個人去，但是，她可以讓那個人不是趙玉珠。

“殿下，末将以為，若是要換人的話，便随便從宗室中換個願意的女子頂上，或者是宮女也行，不一定非要陛下嫡親的公主。”

也許對于趙玉珠來說和親不是什麼好事，但對于一些邊緣的宗室女子甚至是宮女，和親也算得上是無上的榮耀，不僅吃穿用度都提高了規制，還可以庇蔭父母親人，更可能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流芳千年，後世皆知。

趙玉梳當即否了李緻的想法：“不可，這個法子不行，若是前朝，此法便可行，隻要送個女人過去，胡人隻有感恩戴德的份，但大齊不行，南渡之後，國力衰弱，雖然近幾年因為北伐頗有成效才轉圜了一些，但到底還沒有大獲全勝，要不然，我父皇也不會忍痛嫁自己嫡親的女兒了，到時候若是東窗事發，有損國家顔面，對方師出有名，大齊豈不是更被動。”

“那殿下的意思是……換誰？”

“我。”

李緻又是一驚：“末将不明白。”

他覺得趙玉梳的想法實在膽大，即便再舍不得五公主，也不至于做到這份上。

“你覺得我是一直沖動？”

李緻心中五味雜陳。

“也許我真的是一時沖動吧，你就當我失心瘋好了，我想了很久，我想着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兩全其美，思來想去，便想到了以己代之，這樣，既不會叫我姐姐遠嫁萬裡，又可以全我父皇的心願，我想成全所有人。”

“可若是這樣做，您唯獨沒有成全蕭将軍。”

李緻看得出來蕭裕有多愛趙玉梳，外人隻覺得他們夫妻五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但李緻陪伴蕭裕久了，他多次看到軍營之中蕭裕對着趙玉梳的玉墜子愛不釋手，寄托憂思。

他雖然未成婚，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兒時他爹娘也總是吵架，母親埋怨父親沒出息，父親埋怨母親不旺丈夫，可自從父親亡故後，母親的頭發一夜之間白了許多。

夫妻之間，講究的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吵得越激烈，往往愛得越深。

隻是兩個人都放不下自己的面子，都不想做第一個低頭的那個。

“李副将，有些事你并不清楚，我就是在成全蕭子羨。”

她隻想讓蕭子羨活着。

也許蕭子羨想當百姓們的英雄，但趙玉梳不想他去當什麼英雄，如果他沒有什麼軍功，上輩子就不會叫趙洵忌憚至此了。

那時的趙玉梳覺得，隻要她乖乖地去和親，蕭裕就不用死了。

“也許他是真的愛我吧，但愛有什麼用呢，愛情隻會要人性命，它自古催人老。”

趙玉梳說得眼睛發酸。

“趁我們還年輕，趁他還沒有愛得那麼深，我們天各一方，對彼此都好，兩個活着的人，總好過兩個死人。”

趙玉梳到最後開始自言自語，李緻沒一句聽懂的。

“總之，李副将，我問你，你到底幫不幫我？”

“末将願意傾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