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喊大鬧一時間招來了不少人,像這樣的偏僻的村子,村民們的凝聚力異常可怕,不弱于一個軍紀嚴明的軍隊,誰家裡出了事,那就是全村人一齊出動。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審判着蕭裕,像要将他看成篩子。
王婆婆還沒罵夠,接着道:“三天前王二狗就回村子裡來了,說你們吃了敗仗,可憐我的兒子才十四歲,就這樣白白送了性命!你們……你們到底是怎麼用兵的,你們都會遭天譴的,天譴!”
她說着,忽然喘不過來氣,似乎是急火攻心,幾個村民圍在一起撫平她的情緒,剩下的村民則對着蕭裕罵罵咧咧。
“你們這些人不把我們老百姓當人看呐!”
“滾出我們村子!”
“滾呐!”
有幾個人直接上前推搡着蕭裕,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傷口,粗糙的衣料下面滲出紅色來。
蕭裕似乎感覺不到痛。
他看着哭天抹淚的王婆婆,為她的兒子難過,為自己的無能難過。
他就站在原地不動,可村民們認為他此舉是為挑釁,更憤怒了,各家人齊齊出動,菜葉子,石頭,一股腦地全都往他身上扔,一邊扔着,嘴上還說着讓他滾。
謝遊之本來在屋内小憩,他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覺得奇怪,這動靜未免太大了些,不太正常。
他走出去,差點驚掉下巴。
隻見無數人朝着蕭裕扔東西,扔什麼的都有,他急了,上前去将蕭裕護在身後,他身上還有傷呢。
“你們幹什麼啊?”
“就是你們,害了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呀!”
王婆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這個場景何其悲怆。
謝遊之道:“你兒子死了我們也很難過,可是我們又不是神,無法護住所有人,有戰争就會有傷亡,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日後的大齊不再有傷亡。”
村民們可不管什麼日後,他們隻管現在,人群遲遲不散,還在驅趕他們,連小翠一家也罵了起來,說他們家晦氣,竟然收留這種人,難怪兒子生不出孫子,就連兒子也不在了,兩個人都走不動道了,就這麼一個孫女,日後是再也沒指望了。
雙方僵持不下,還是李緻及時趕到,那些村民見他們的兵各個都有刀,欺軟怕硬地都回了自己家,緊閉房門,生怕他們打進來。
蕭裕有些傷感,他看着李緻道:“我們走吧,離開村子。”
他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不必再打擾這些村民了,他們到底沒什麼壞心思。
謝遊之問他:“子羨,你該不會瞎想吧?我跟你說啊,你别……”
“我沒事,”他拍拍謝遊之的肩膀:“你剛剛說的那些,我都明白。”
“你不庸人自擾就行。”
他們一行人經過了幾天幾夜,終是回了京城,不過,當他們回來的時候,承天軍兵敗的消息已經傳便上京了,下至百姓,上至皇帝,人人都知道蕭裕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沒人去關心蕭裕是怎麼輸的,世人隻看結果,輸了,就是無能。
-
趙玉梳再醒來的時候,沒有了冰冷的湖水,她躺在溫暖舒适的室内。
她聽到了琴聲,遂下床查看,走出屋子,是那個留着龍須頭的男子。
剛剛恢複前世記憶的趙玉梳,一眼便認出來了,這便是她上輩子最“寵愛”的面首,如今如月坊裡的男花魁,與蕭裕長着同一張臉的男人——蘇如芳。
若不是趙玉梳有前世的記憶,若不是蘇如芳與蕭裕氣質穿着皆不同,她還真有可能将二人錯認了去。
今生再遇,别來無恙。
畢竟是舊人,趙玉梳微微張口,想要喚他的名字,她卻又反應過來,蘇如芳并沒有前世記憶,她直接喚他“如芳”,會被認為是怪人。
蘇如芳察覺到她腳步聲,琴聲停了,他朝趙玉梳的方向望去。
“姑娘醒了?”
趙玉梳點點頭:“公子是?”
趙玉梳知道蘇如芳的名字和身份,卻還要裝模作樣地再問一遍。
“我姓蘇,名如芳,是這如月坊的花魁。”
“男花魁?”她裝模作樣問。
“怎麼,男人就不能當花魁了嗎?蘇某自認,姿色還不錯。”
蘇如芳自小長在風月之地,所以措辭露骨了些,趙玉梳因為對他十分熟悉,也不覺得冒犯。
趙玉梳點頭認同他的話:“公子生得的确不錯。”
蕭裕那家夥若不是生得如此好看,趙玉梳也不會真的接受他當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