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反應是:真的假的?這女人又在耍什麼把戲?
上輩子嘗過一次苦頭的蕭裕,并不想對他眼前明媚動人的趙玉梳敞開心扉,他隻想逃避。
他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殿下還真是直接。”
趙玉梳再問他:“怎麼,你莫不是覺得我很輕浮?”
蕭裕急忙搖頭:“在下不敢,公主……很勇敢,敢如此直抒胸臆。”
蕭裕這話是真心的。
時下女子們都将“矜持”二字奉為圭臬,卻少有女子能如趙玉梳這樣,敢當着外男的面直言不諱,說實話,蕭裕是佩服的,并無半點譏諷之意。
“那現在,你還想退婚嗎?”
面對眼前純真無邪的少女,蕭裕說不出半點傷人的話來,他抿着嘴唇,道:“不退了。”
就這樣吧,不退了,看來他是退不了了。
他終究還是會輸給趙玉梳這個狡黠的女人,他知道。
見他松口,趙玉梳再度對着他露出甜甜的笑臉來,惹得蕭裕也紅了臉頰。
“我聽父皇說,蕭二公子要去打仗了嗎?”
“是。”
趙玉梳一副崇拜他的樣子:“保山河無恙,敢為天下先,蕭小将軍乃當世真英雄也。”
蕭裕沉寂多時的胸口再度顫動了一下。
“你真的覺得,我去北伐是正确的事情?”
趙玉梳眨着晶瑩的眼睛用力點點頭:“當然啦,勇猛果敢,一往無前,這便是我心目中驸馬的模樣,北伐更是我父皇乃至全大齊百姓的心願,如此大義,蕭小将軍,我很崇拜你呀!”
在趙玉梳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蕭裕的眼眸一點一點亮起來。
自诩與他“青梅竹馬”的陸浣雲,都無法理解他胸中的昂揚抱負,不贊成他去北伐,但這個上輩子對他冷言冷語的妻子,大齊的朝華公主,竟然對他說,這是一件正确的事。
原來這世上,還會有人懂他。
往後經年,他于北伐途中多有險阻,黃沙漫天,黑甲染血之時,他也不曾忘卻,年少時曾有一位少女,對他說:“蕭小将軍,我很崇拜你呀!”
那樣的明媚動人,是他一生的歸途。
“不瞞蕭小将軍,我雖是女子,但若是有一日,我能為大齊,為百姓做些什麼,我必定義不容辭,我與将軍是一樣的人。”
蕭裕回過神來,躬身作揖:“公主所言,在下會永刻心中,一時一刻也不敢忘卻。”
蕭裕轉頭,欲乘着辇車離開,他身後的趙玉梳對着他又說了一句話:“蕭小将軍,既然你不打算退婚了,那咱們可就說好了。”
蕭裕腳步一頓。
“蕭子羨,我等你,等你凱旋,回來娶我。”
聽她的語氣,便知此刻她有多歡欣雀躍,滿滿對情郎的愛慕。
見蕭裕背對着她,一言不發,趙玉梳補充道:“可好?”
沉默了片刻之後,蕭裕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回她:“好。”
隻一個字,似有千斤重。
蕭裕上了辇車,趙玉梳目送着他沿着宮道緩緩離去,趁他還沒離她太遠,她朝着他離開的方向揮着衣袖,用他能聽見的音量喊道:“你說的話我可是聽見了,你也要記得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趙玉梳站在那裡,直至蕭裕的身影消失在宮道上。
至此,趙玉梳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比她預想得要快。
蕭裕回去之後,把與趙玉梳的婚事暫且抛之腦後,馬不停蹄地準備兵馬,蕭家的承天軍蓄勢待發,蕭裕今生的北伐之路,就此開啟。
至于陸家,陸家主陸淮的态度晦暗不明,旁人揣測,他也許是不滿蕭裕與朝華公主的婚事,才按兵不動的。
總之,不論陸淮因何不出兵,蕭陸兩家之間,已經被扯開了一道口子,這口子若是不及時修補,便會愈來愈大。
蕭裕北伐的第一道關卡,便是緊鄰荊州的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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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安定侯府。
黑暗的角落裡,不知何時冒出來一個腦袋,鬼鬼祟祟出沒在宅院裡。
旁邊的小厮喚他:“公子,您慢些。”
謝遊之轉過身去,照着那小厮的腦袋就是一下:“你小點聲!你是生怕沒人發現我在這是吧?”
那小厮揉揉自己的腦袋,抱怨道:“我也沒多大聲嘛,分明是公子你心虛了。”
“你還說!”
“公子,我也是真不明白你,你大晚上的不去睡覺,幹嘛要趟這趟渾水。”
“這怎麼能是渾水呢,北伐,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戰功啊,我決不能讓蕭子羨那家夥收入囊中,絕不!哎,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