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裕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趙寅三言兩語搪塞了回去,當然,他也明白,今時不同往日了,這次的婚沒那麼好退了。
趙玉梳不是趙玉珠,前者可比後者要聰明的多,這個他上輩子就見識過了。
此時他在京城,也是他們先下手為強的好時機,還有宮宴上的那件事……他蕭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還能怎麼辦。
他郁悶至極,行走在宮道上,眼看着離辇車還有八尺的距離,後面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蕭子羨!”
音調婉轉,是女兒家的聲音。
趙玉梳帶着盈盈笑意跑向他,她的裙擺随着風緩緩擺動,陽光照耀下,少女的朝氣與活力一覽無餘,這個場景美得像一幅畫。
蕭裕雖然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但他也能看得出來,趙玉梳今日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無論是妝容還是淡紫色的衣裙,皆讓人眼前一亮。
許多年後,蕭裕回想起這一幕,心中尤感微甜。
上輩子成婚後,莫說打扮了,趙玉梳見了他就是冷着一張臉,死氣沉沉的,看了隻覺得煩悶。
那時他常常想,到底是合離,還是接着跟這個女人繼續就這麼蹉跎下去。
後來有一天,他終于想通了,拟好合離書親手遞到趙玉梳跟前,他記得當時趙玉梳的臉更黑了。
她咬着牙,惡狠狠地對他道:“蕭子羨,你就這麼想擺脫我是吧?你妄想!”
蕭裕氣紅了臉,也不甘示弱:“趙玉梳,你這樣有意思嗎?你整天就知道與蘇如芳吃喝玩樂,養面首養得不亦樂乎,半點也不把我這個驸馬放在眼裡,我又何苦維護這名存實亡的婚姻,倒不如就這樣一拍兩散,我也好落得清淨,往後各不相幹!”
“你……”
“我本就不想尚什麼公主,也不喜歡你,無福消受驸馬的尊榮。”
若不是皇帝指婚,他何至于要受這種屈辱,娶趙玉梳這種嬌淫無度的公主。
“蕭子羨,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就是覺得有意思,和你就這麼糾纏下去,我覺得很有意思!”
蕭裕記得,他說完這些之後,趙玉梳就紅了眼眶。
他當時覺得趙玉梳還真是會做戲,明明不喜歡他,卻對着他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誰負了誰。
他也忘了那天到底吵了多久,最後的最後,以趙玉梳撕碎了合離書作為結束。
蕭裕的心裡五味雜陳,趙玉梳撕了合離書,他竟然有些慶幸,這是不是說明,趙玉梳也是有一點舍不得他的?
愛一個人就是在蛛絲馬迹中尋找她愛你的證據,卻連開口問一句“愛不愛”都不敢,他當真可笑。
恍惚間,蕭裕被拉回現實,眼前的趙玉梳隻是個年方十五的少女,而非人婦,她仿佛變了個人,還會對着他溫聲細語。
他道:“請公主殿下安。”
“蕭二公子,你今日進宮來,所為何事?”
蕭裕誠實回答:“今日我請旨入宮,乃是為了拒婚。”
趙玉梳早就料到了,她并無意外,還打算接着與他汲汲營營下去。
趙玉梳的情緒控制力驚人,聽蕭裕如此說,眼睛上便蒙了一層霧氣,真真是我見猶憐。
蕭裕頓時亂了陣腳。
他很少看見趙玉梳哭,上輩子隻有吵紅了眼,她才會如此,這輩子還是第一次。
“那,我父皇可同意了?”
“陛下沒有同意。”
趙玉梳這下松了一口氣,她父皇知道其中厲害,是不會輕易撤去指婚的,這件事,隻要他們父女始終一條心,就不會有差池。
“蕭二公子,我父皇突然指婚,我知道這事讓你和蕭家都很是煩惱,玉梳在這裡,代我父皇向你賠個不是。”
“殿下,”蕭裕慌了神,急忙道:“殿下這話可就是折煞我了,陛下指婚于我乃是恩賜,我……并無煩擾。”
“真的嗎?你真的不煩我?”趙玉梳的語氣忽而變得活潑跳脫,每一個字都戳在了他的心頭上。
“我……不煩。”
趙玉梳接着說:“蕭二公子,其實指婚這件事,是我父皇一意孤行的,我對此事全然不知,之前宮宴上的事,幾乎是鬧得人盡皆知了,我父皇為了我的名節考慮,這才下旨賜婚,我也是受害者,還望你能夠明白。”
“殿下放心,我能理解的,女兒家的名節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當皇帝說起有損趙玉梳名節的時候,他心軟了,動搖了退婚的心思,即便這樣可能沒有辦法跟父母交差。
“其實……我沒有抗拒指婚,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
趙玉梳突然羞紅了臉。
蕭裕倒是覺得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臉紅什麼。
“公主有話,但說無妨。”
“我正值及笄之年,心中也會隐隐多出一些女兒家的心思來,無法向旁人訴說,但卻想讓公子知道,自從上次長街擦肩而過,每每入夜,我都無法安眠,我想,我的心裡,大概藏了一個人。”
趙玉梳的眼睛明亮閃爍,似天上弦月。
她又羞澀又勇敢,櫻桃小嘴一張一合,說道:“蕭二公子,我思慕你已久,直至今日,不曾更改。”
蕭裕愣着,腳下卻飄飄欲仙。
喜歡?
趙玉梳竟然對他說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