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都以為我要交代了。”黎均走在甲闆上，對燕雲朔道，“你們三個悶頭往前面沖，我一個人在走道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忽然就沖出來上百隻鬼物，邪氣沖天的，我差點直接被那陰風刮死。”

燕雲朔走在他旁邊，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看我，這隻手，當時被啃得隻剩骨頭了都。”黎均把右手舉到燕雲朔面前，那上面果然還有幾道猙獰的咬痕，“幸好回春峰的師妹醫術高明，悉心照料了我大半個月才長出新肉來。”

燕雲朔眼睛還看着别處：“噢噢，師妹人還挺好的。”

黎均：“還有這，肩膀這，直接被捅了個窟窿出來。”

燕雲朔勉強将目光移到他右肩上：“嗯，看得出來，傷得挺嚴重的。”

“？”黎均，“我傷的是左肩。”

燕雲朔沉默一瞬：“那你恢複得真快。”

“都這麼久了，還不恢複才有問題吧！”黎均終于發現他根本沒在認真聽自己說話，“你怎麼回事？在丹穴山被欺負了？怎麼回來以後人又傻了一圈，魂不守舍的。”

黎均是回宗門之後，才徹底弄明白那晚在萬鬼窟是怎麼回事，聽說那最後一重洞窟裡有數十萬隻陰鬼，還有兩隻鬼将，後怕之餘又有些遺憾，本來勇鬥鬼将的少年英才也能多他一個的，可惜他當時沒有選擇繼續往前走。

聽說燕雲朔他們追上來了，黎均趕緊跑過來找燕雲朔，一為關心他的傷勢，二也是想找他複盤那晚的經曆，再問問萬鬼窟裡的細節。

沒想到燕雲朔全程心不在焉的。

黎均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甲闆外另一隻靈舟，又轉回來狐疑地看着燕雲朔：“你一直盯着龍族的船看什麼？”

“有嗎？”燕雲朔先下意識反問了一句，“哦，龍煊品味太次，一艘靈舟整得珠光寶氣的，彩光晃我眼睛。”

黎均于是又仔細看了看不遠處的那艘靈舟——

比起太虛宗來說，龍族的靈舟确實張揚許多，純金打造的船體上鑲嵌着無數寶石，繁複的陣法在靈舟外閃爍着輝光，靈舟中央是一棟小樓，白玉為柱，琉璃為瓦，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我覺得挺好看的啊。”黎均道，“一看就很有錢，不愧是龍族，财大氣粗。”

燕雲朔一嗤：“俗氣。”

黎均點評：“個人感情色彩有點濃重。”

燕雲朔：。

“你……”黎均挑眉，“剛才君辭師弟上去了，你不會是在在意這個吧？”

就在一刻鐘前，龍族的靈舟靠近，數十名仙侍開道，在兩架靈舟間架起一座極盡精緻華美的廊橋，恭恭敬敬地将君辭迎進了對面。

落花漫天，彩光紛飛，君辭衣袂飄飄地站在橋上，引得太虛宗弟子競相矚目，燕雲朔在人堆裡，聽到剛才那幾個師姐：“排面不錯，配得上我們金尊玉貴的君師弟。”

“龍煊少君對師弟确實上心。”

“龍族和鳳族身份也相稱……”

燕雲朔覺得自己不該偷聽别人講話，于是走遠了些。

現在黎均也提到君辭去找龍煊的事，燕雲朔立刻否認：“怎麼可能。”

他冷哼一聲：“我就是單純看不慣龍煊那副鼻孔朝天的纨绔樣。”

和君辭沒有半分錢關系！

黎均：“真不是因為君辭？”

燕雲朔：“當然不是！”

龍煊行事高調，張揚跋扈，和燕雲朔還有舊怨，他這反應也不算出格，黎均聳聳肩：“那就好，隻要不是為了君辭吃醋就行。”

上次見面這人還上趕着調侃他和君辭，一副恨不得真将他嫁入豪門的模樣，現在居然放過了這個看他熱鬧的機會，燕雲朔還有些不習慣：“我怎麼可能吃君辭的醋——但為什麼這麼說？”

雖然他确實不是為了君辭，但他為什麼不能？

“要真是為了君辭，這不就說明你還沉迷在南柯幻境裡沒清醒麼？那這試煉不就是沒通過嗎？”黎均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你可不能成為第二個。”

燕雲朔一驚：“第一個是誰？”

還真有修士分不清幻境和現實？

“清音長老新收的小徒弟，才築基期，聽說于音律上頗有天賦，隻不過平常就有點多愁善感的。”黎均小聲道，“從南柯境出來後不是要閉關嗎，那師弟進房間後就再也沒出來，直到回宗門後才被發現，他根本沒勘破，而是喝了‘不知愁’，想回夢裡和幻境中的情人再續前緣。”

燕雲朔：“他看上誰了？怎麼不在現實裡直接追？”

都是一個宗門的，關系這麼近，怎麼還要靠喝醉了去做夢？

“問題就在這。”黎均搖搖頭，“他那情人，是南柯境幻化的，不是太虛宗弟子。”

幻境一破，就當真如鏡花水月，化為碎影飛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