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獻愚欣慰一笑,這一刻他堅信黎禾隻是接受情感比别人慢了些。他望着女兒,眼底裡滿是期許:終有一天,你能吹出獨屬于你的曲子。
“禾兒吹得很好。以後不知道怎麼吹時,就看看四周,去感受周遭的一切。這樣你一定會吹出好曲子。”
風一吹,一片花瓣随風蕩起,飄在空中,随風飄揚片刻後緩緩墜落,最終落在金水池的舞台之上。
黎禾環顧四周,看了眼方方正正的金水池,看了眼台下陰影裡這些面具男子,看了眼幾個面具隐藏下着的期待又貪婪的眼睛,看了眼牆壁上晃動的燈火......她不由地微蹙眉頭,心生厭惡。
她知道這是何種感情,每次吞食噩夢時,她便會感到厭惡之情。
祝餘放下手中酒杯,望着黎禾,眼眸深邃。
黎禾擡手,握箫,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她想着爹爹,想着他吹奏《烏夜啼》的場面,想着想着,心底隐隐刺痛。
她頓然睜開眼睛,“嗚”的一聲吹響玉箫。
祝餘挑眉,撐着腦袋,凝望着黎禾。
黎禾娴熟地吹奏着《烏夜啼》。《烏夜啼》之曲本身風格為哀而不傷,就算演奏者沒能投入太多的自己的感情,但隻要準确地吹出每一個音,就足以動人。
《烏夜啼》本是徐公廉創作的琴曲,黎獻愚對曲譜稍加改變,以其适應箫的音色特點。而改變後的曲譜,對于演奏者的要求很高,除了繁複的指法外,更要求演奏者氣息綿長,還要懂得随着情緒調整氣息,從而改變音色。因此黎獻愚總說《烏夜啼》是至情之曲。
黎禾吹得《烏夜啼》少了情緒變動之氣,隻是偶然有些許憤怒隐藏其中。
這樣的《烏夜啼》意外的有了一絲悲憤的特色。
熊圖之怔怔地盯着黎禾,雙眼發直,嘴裡呢喃:好像......好像......他又緊蹙眉頭,死死盯着黎禾的臉。
位處二層的春琴大驚失色,不會錯的,這就是《烏夜啼》!當她還是青女時,濟中三賢曾在半月樓演奏過。
她緊緊抓着欄杆,“她怎麼會《烏夜啼》......這曲子不是失傳了嗎?黎......黎禾......黎獻愚......”她一怔,“不可能.......”
黎禾越吹思緒越來越遠,在隐隐約約看到水池裡的蓮花燈座時,她猛然想起曾經與爹爹泛舟湖上的場面。
黎獻愚的面孔依舊那般清晰,可自己已經好久未見過爹爹......
忽而,黎禾感到靈魂一顫,一雙眼睛在黑暗深處睜開。
台下,祝餘與哀樂皆是一怔。
黎禾微蹙眉頭,那是長留。
曲聲戛然而止。
黎禾驚慌地望着祝餘。
金明池陷入寂靜。其餘客人皆不知所措,木讷地望着黎禾。
氣氛逐漸微妙。就在這時,熊圖之沖上舞台,抓住黎禾,一臉激動,“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我就說我看你分外眼熟!我們見過!”
黎禾望着熊圖之。
熊圖之雙眸興奮,閃着光澤,“四年前!我去黎宅拜訪過黎先生!當時我們見過,你記得嗎?”
黎禾搖了搖頭。
劉煜一愣,起身,問道:“圖之,你、你這是何意?”
“這是黎公的女兒!”
場内一片嘩然。
黎禾緊蹙眉頭,心裡沉悶得厲害。在這裡揭開她的身份,卻如同揭開她的傷疤一樣。
她冷冷地盯着熊圖,“熊大人,請繼續獻花之禮。”
熊圖之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這是在青樓,黎公之女正在拍賣她的初夜。他驚愕地說不出話。
那哀樂身旁的商人興奮起來,“竟然是濟中三賢黎詩仙之女!快快!咱們快拍賣!我倒要嘗嘗詩仙之女的鹹淡!”
劉煜怒問:“你是誰?如此粗鄙不堪!”
“呵!半月樓的規矩是不能透露身份!你問我是誰什麼意思?怎麼?王爺這是出去了要滅我九族不成?”商人大笑起來,“哈哈!就你這空殼子王爺!”
劉煜緊握雙拳,瞪紅了雙眼。
黎禾冷聲道:“諸位,請不要破壞這獻花之禮。”
熊圖之咬破了嘴唇,呆若木雞地轉過身來,面向客人,“那、那我們現在開始競拍。請參與競拍的客人舉出木牌。”
所有人客人舉起木牌。
熊圖之臉色慘白,聲音微微顫抖,“好,大家都參與競拍。那麼現在公布現場最高價,是、是甲字位客人,出價三千兩黃金。”
其餘四位客人一怔:
“三千兩!他瘋了吧?”
熊圖之問道:“請問是否有人願意出高于三千兩黃金的價格?”
商人舉牌,“三千五!”
黎禾靜靜地站在舞台上,聽着一個個數字蹦出,她忽而覺得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