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樞沖摔在地上,吃力地撐起身子爬起來,擡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依舊狠戾,死死地瞪向九光:“你使的究竟是什麼功法?”
她眼裡升起熊熊怒火,燃燒着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九光掀眸與她對視,此刻是有些佩服對方的,心中亦有些波瀾:“不愧是玄鳥後人,這樣都不死。”
也難怪在叛出師門後,還能回來掀翻玄鳥峰。
這樣執着又狠辣的人。
九光擡起了下颌,慶幸如今更強大的是自己。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學會了玄鳥翎中的功法。”聶樞沖猛地領悟了一切:“我争了一輩子的功法,竟然被你捷足先登!”
胸口一股無法疏解的郁氣嚴嚴實實地堵塞在心腔,天地不公,憑什麼她處心積慮追尋一生的秘寶,竟然被一個小輩輕易取得,她不服!
她恍惚地環顧四望,憶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當年她才是玄鳥峰最璀璨的明珠,衆弟子都以為她會是玄鳥峰的接班人,她亦當之無愧。然而不知為何,師父一直搖擺不定,明裡暗裡意圖提拔師妹聶神阙……甚至在師妹聶神阙與藥王谷藥徒苟合有孕後,依舊不講道理地偏袒。她不服氣,在師門内大鬧,被師父嚴懲,怒而叛出玄鳥峰。
再後來,玄鳥翎本來就應當是她的東西,她回去取,又有什麼不對?
殺掉玄鳥峰諸弟子,不過是懲戒那些不肯為她伸張的懦夫罷了,她們自己打不過她,物競天擇,要怪也是她們自己太沒用。
“都給我站起來,上!”聶樞沖咬緊牙關,伸手揮出去,呵斥彌玏和薄節。
她自己奮力一搏,朝九光猛攻過去。
彌玏忍受着體内翻江倒海的痛楚,暗中拖延時間暫不出手,旁邊薄節已經愚蠢地又去幫聶樞沖對陣。
他壓着眼神觀察,九光立于靈氣中央,這麼久以來竟毫發無損,相反他們這些施力的人卻瀕臨靈力耗竭。打不過的,他剛才就想明白了,與其耗下去送死,當然是保命為上。
他掙紮着站起身,朝戰場中央投去一眼,兒子還昏迷不醒躺在地上,不過沒關系,他看得出來九光不會殺鳯兒,要殺就不會隻是劈暈。
他轉身就走。
吃驚的薄節還在等着彌玏來幫忙,卻看見他竟然意圖臨陣脫逃,趕緊大喊:“快回來!”
彌玏捂着胸口回頭,善心大發勸道:“你也跟我一塊走才對,省得白白送死。”
薄節猶豫片刻,朝戰場密切地觀察,聶樞沖搖搖欲墜已經要不行了,他立刻收回靈力,快步追上彌玏:“你不能走,快跟我一起去幫樞沖,不然她會死的!”
“别拉着我,不然我們都要死了!”
“你不許走——”
兩個人争執起來,彌玏不勝其煩,情急之下運出靈力一掌擊向薄節:“你要找死就去死,别拉着我!”
豈料薄節剛才打鬥中受傷嚴重,已是外強中幹,半點防禦的力量都不剩。
不設防之下,這一掌直直擊中他心髒,他瞳孔凸起,緩緩低下頭看自己的胸膛。
這一掌……是他從小到大的兄弟給的。
一擊緻命,他直挺挺地倒下去。
彌玏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的手。
他趔趄地倒退兩步:“你、你别怪我——”來不及多想,他轉身就跑。
戰場中央的聶樞沖目睹一切,絕望大吼:“不!!!”
她氣急攻心,将靈力調轉乾坤,從跟九光對陣,猛地轉向擊殺彌玏,往他背影直沖而去。
彌玏瞬間斃命,靈力穿心而死。
而另一邊的九光,眼神微動,原本跟聶樞沖對抗的靈力,在阻礙消失後,自然而然順勢沖出去。
聶樞沖受到重擊,這一瞬間,風止雲散。
神魂化作的玄鳥隐約張開翅膀,要從聶樞沖體内飛出來,她口中接連不斷地吐出鮮血,染透胸前的衣襟。
九光端詳着對方,眼見她大限将至,好奇問:“你跟你丈夫明明相愛,他為幫你而被暗算,你又為了替他報仇而顧此失彼,可你們臨死前卻還是鬧翻。”
“你這一生争強好勝,機關算盡,釀就今日下場,可曾後悔過?”
聶樞沖連咳數聲,眼中時光流轉,怅然若失,吃力地大笑:“嗬……我若不敢争,這天地傳說,憑借什麼壯闊!”
她振臂高呼。
玄鳥随着她張開的雙臂飛出來,引頸長嘯。
玄鳥後人身亡之時,天道會降下神迹,有玄鳥飛天翺翔,凄厲高歌。
九光虔誠垂眸,靜待對方肉身消亡,神魂歸天。
“中山已滅,宗内諸弟子黃昏前散盡,違者必死。”
她借風傳達意念,響徹中山。
山頂宅院床帏内,薄雩琈猝然驚醒,無助地掙紮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四肢,淚流滿面淌入口鼻。
“娘——”她歇斯底裡地大喊。
秋風蕭瑟,倦鳥獨飛,夕陽無端起寒煙。
九光依舊站在石門密室前,當看見裡面人影逐漸顯現時,擡起頭來,道:“我等你很久了。”
彌青黯然銷魂地走出來,剛才他從密室地上醒來,仿佛南柯一夢。
不記得怎麼暈倒,也不知道醒來是何時,他看着地上的一片屍體:“他們都死了,你赢了。”
分不清楚是高興還是悲傷,好像他也不在乎。他問:“我跟他們是一樣的結局嗎?”
九光對他的感情很複雜,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彌青神情哀傷,低迷地盯向她:“我一直想要的,跟你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如今就要得到了。”
他還在奢望,小心翼翼地問:“你……還願意嗎?”
他上前靠近一步,她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