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這些日子以來每個絕望的回首。
“剛才,是你救了我嗎。”
他心中其實早已有了答案。
一如既往,九光把視線落在他身上,她的目光很深沉,仿佛有許多種情緒,然而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彌鳳突然感覺很可惜。認識這麼久了,其實他都沒有好好跟九光說過一次話。記憶裡有且僅有的一次,是在山腳下石洞裡,可那次她也在騙他。
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他對大道的向往,對她的敬仰,還有他的抱負。
她從來不對他談心事。
如果換作他,一定不會騙她。
“真好,不用我幫忙,你也能拿到玄鳥翎。”
彌鳯終究選擇了釋然,朝九光腰間挂着的玄鳥翎看一眼,扯起牽強的笑意,轉身面對他的家人,或者說實現抱負的敵人:“爹,孝義難兩全……我今日當以身殉道,方能問心無愧。”
說着,他盤腿坐下,入定般坐在土地上。
道心在此刻從未有過的堅定,彌鳳阖上雙眼,靈力在大小周身運轉,俨然武力全開的架勢,在衆目睽睽之下宣戰:“你們若要殺她,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他的宗主父親如預料中般氣急敗壞,走上前一步:“住口!”
此時此刻,彌鳳突然很想問九光,你會為我感動嗎?
為這場“因一人與天下為敵”的證道?
于是他有些自嘲地想,原來自己也不是那麼大義凜然。
九光眸光閃爍,思緒萬千之餘,她的身體比意志更先一步走上前來,一記掌刃劈向彌鳯後脖頸。
他吃痛猛地睜大眼睛,眩暈感從頭頂襲來,愈演愈烈。
往後倒下時,他感覺到有一股柔緩的力量接住了他,攬住他的背脊。
耳邊響起那道心心念念的聲音,有人蹲了下來,低聲道:“你是個好人。”
那道聲音在末尾變得很模糊,如夢似幻,後來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在後來許多年空耗的歲月裡,他再沒有聽見過與之相似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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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光放下暈倒過去的彌鳯,站起身來冷峻道:“不必廢話了,一起動手吧,省得浪費功夫。”
“好大的口氣!”與這道呵斥同時襲來的,是聶樞沖早已醞釀好的一掌。
她騰空而起,疾如鷹馳,掌力鋪天蓋地的壓下來。
與此同時配合默契的,彌玏與薄節迅速走位,圍住九光呈掎角之勢列陣,不容喘息地運出靈力攻擊出去。
如若不是在戰場,九光可能會忍不住笑出來。
聲勢浩大的陣法,于她而言竟是宛如天助,甚至用不着調動自然界的靈力,對手送來了現成的。
悟通玄鳥翎法門後,她的識海無限大,可以随意按心意将靈力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面無表情,将彌玏和薄節擊來的靈力盡數奉還。
二人突遭反噬,抵擋不及,狼狽地飛身摔出去,砸倒在地,不約而同噴出一口鮮血。
而打鬥中的聶樞沖毫不錯眼直指九光,對負傷的二人根本不在意,仿佛他們并非她的同伴。
她源源不斷地運出靈力,朝九光發起猛烈攻擊,如槍林彈雨般圍攻九光。
九光感受着風的規律,效法自然,将極具攻擊性的風刃一一化解。
隻剩縷縷微風擦身而過。
聶樞沖心中驚駭,奮力使出最後一擊,迅疾如遊龍般直直沖向九光,帶着的排山倒海的氣勢。
可她從未遭遇過的景象發生了,她駛出的遊龍,仿佛被天地法則掣制住方向,仰頭長嘯無法前行,她再用力,遊龍便搖頭擺尾地掙紮,随後竟然不受她控制地調轉方向沖自己駛來。
又是這種感覺,被自己的力量反噬的噩夢!
上次跟妖女九光對陣時,她遭受過一次,今日又來!
聶樞沖知道自己的靈力破壞力有多強,受之必死,連她自己也不例外。
她毛骨悚然,透支地再度運出另一道靈力與之相沖,不惜代價極力抵擋,丹田内靈力迅速流逝,已是強弩之末,五内俱焚。
兩條遊龍在空中針鋒相對,其中一條已經隐隐要敗下陣來。
九光一派淡定,點評道:“這樣的靈力還死撐。”
話落,不再戀戰。
天際一條遊龍張開巨口,吞噬另一條。
它餍足地盤旋翻騰,低頭找到目标,舒展鱗身俯沖而下。
聶樞沖目眦欲裂,拼盡全力一掌将遊龍扇向旁側,龍吟凄厲顫抖不止,怒火沖天殃及池魚。
可惜力竭之時依舊沒能全身而退,被龍尾狠狠掃中,飛身出去摔地不起。
四周一片狼藉,面目全非。而來參加婚禮的宗衆,無一不抱頭鼠竄,哀鴻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