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青惶恐緊張地看向出聲的男人。對方劍眉星目,模樣看起來淩厲又疏離,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這句話雖然殘酷,但事實如此。聶九光心中承認,隻能抱歉地拒絕:“我大師兄說得對。過兩日等你徹底康複了,我就送你下山。昆侖山腳下有許多村莊,你總能找到謀生之所。”
彌青欲言又止,可他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什麼理由,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敲定此事,高高在上不容置喙地向他告辭。
這一夜彌青輾轉難眠,絞盡腦汁。
翌日,他坐在窗台下,面色陰沉地想該怎麼跟背後主使聶樞沖解釋他辦事不力,心裡不停地預演她将如何雷霆大怒。
這時院外聶九光走了進來,手裡提着早膳。
彌青趕快變換臉色,後怕地問:“……你怎麼來了?”
他怕聶九光看見他剛才面目猙獰的樣子,從而懷疑他的來意。
聶九光自然而然地回答:“你是我撿回來的,當然由我來照看你,除了我還有誰會來?大家都有事要忙。”
彌青緊張地吞咽喉嚨:“哦,多謝女道長。”
“來用膳。”聶九光把粥和小菜拿出來擺到桌上:“你以後就叫我九光吧,不用一口一個女道長的這麼客氣。”
彌青來到飯桌前坐下,卻味同嚼蠟。
幸好沒有露餡。然而擺在眼前的難關還沒有攻克,他得想辦法找聶樞沖一趟,聶樞沖詭計多端說不定有主意。雖然肯定會被罵,可萬一他應對不了,到時候灰溜溜地被趕下山,迎來的隻會是更猛烈的怒火。
用完早膳,彌青幫着收拾好碗筷,聶九光提着膳盒準備走了:“我要去修煉了,你好好待在這兒修養。”
在她出門前,彌青趕緊趁機問:“我能到處走走嗎?”
聶九光回過身,好奇地盯着他:“随便你。不過你要是能走了,也就表明身子養好了。嗯,走之前記得跟我說一聲。”
聽出她口中的“走”暗指“徹底離開”,彌青尴尬地辯解:“沒有,我就是想随便逛一逛。”
聶九光點頭:“都行。”
在她走後,彌青避開所有人的視線,獨自下山,找到埋伏在附近村莊的聶樞沖。
聶樞沖背對着他:“長話短說。”
彌青攥緊拳頭,隐忍地将經過一一告知。
對方聽完冷笑:“這還不簡單,她讓你康複了就離開玄鳥峰,你如若一直不康複,不就可以留下來。”
彌青臉上血色盡失,因為聶樞沖擡手指向了一處陡峭的山坡。她殘忍道:“爬上去,摔下來。”
半晌,彌青拖着受傷流血的殘腿,步履蹒跚地回到玄鳥峰别院。
他雙目飽含肅殺之意,默不吭聲地給自己清洗傷口,擦去砂礫。
當黃昏時聶九光來探視他時,驚訝地無以複加:“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
彌青黯然失色:“我在山坡邊走着突然眼前一黑,不小心跌倒了,滾下來摔斷了腿。”
聶九光很是無奈:“你還很虛弱,身子不好就不該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如今倒好了,在病床上得多躺個百來天……你喊藥師醫治過沒有?”
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她也不好意思再過于指責,隻好先問他的傷勢。
彌青搖搖頭:“我不認識人。”
聶九光歎息,怎麼會有人可憐成這樣,又蠢成那樣。她無奈地轉身出去找藥師。
帶來藥師給彌青看病,藥師說幸好傷得不重,腿骨沒斷,就是皮肉傷要養些日子。
聶九光坐在桌邊轉杯子:“你以後就安安分分待在這裡,想出去必須由我陪着,不許離開我的視線一步。”
彌青順從地“嗯”一聲。
她怕他又把自己莫名其妙地弄傷,真是無妄之災。
接下來幾天彌青準備好了在玄鳥峰别院長住,每天聶九光都會抽空過來看他一下,不得不說是個稱職的照看人。
彌青漸漸摸清她過來的規律,一般是在傍晚,當宗門大廚房升起高高的煙火後不久,她就會提着膳盒過來。
于是這一天,他特地在看見青黑的煙火升天時,來到河邊,脫去上衣涉水下河。
聶九光來到别院沒看見彌青還慌了下,不過想到玄鳥峰不可能有危險,也就放下心來,略感生氣地坐下等人。
好在沒一會兒,她便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她轉頭看去,本打算發問的,可當看見他此刻模樣的一刹那,頓時消聲。
彌青發髻微濕,臂彎裡挂着麻布外衫,穿着半幹不幹的内襯走出來,肩頸和腹部沾着水氣,在夕陽穿透下若隐若現。
聶九光一下子看呆了。
對方渾然不覺,瘸着一條腿來到她面前:“你來了。今天天氣不錯,我去河邊洗了個澡。”
聶九光看着他半濕的内襯貼着整個肩背,背闊腰緊,輪廓分明,确實是剛出浴的樣子。
“吃飯啊,你怎麼了?”彌青舉着筷子問她。
聶九光回過身,眨了眨眼:“哦。”
她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夾菜。
等對方的衣服終于幹透,恢複往日内斂尋常的樣子,再也看不出内裡的旖旎風光,她輕輕松出一口氣,心跳總算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