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西經》上記載,一百年前玄鳥峰因不為人知的原因隕落。
彌鳳往後翻動書頁,再沒找到有關玄鳥峰的文字。
他很想知道,玄鳥峰的弟子都流落到哪兒去了呢?
以及……九光呢?
但《山海西經》沒有給他答案。
日落西山後,彌鳯從藏書樓二樓走下來,碰見一直恭候在此處的典籍官。彌鳯向他拱手告辭,表示歉意:“典籍官大人,我這就走了,叨擾了。”
他隻是一時興起來找書,卻讓典籍官多守了半個時辰,本來典籍官天黑前就能落鎖走人的,真是抱歉。
典籍官連忙表示無妨:“哪裡哪裡,這本來就是我分内之事。”
隻是,他為難地盯着彌鳯手裡那本《山海西經》:“……不知少宗主可是要把這本書帶走?隻是這本書是孤本,呃——”
聞言彌鳯大窘,拿出手裡的書:“不能帶走嗎?那、那等我抄錄完其中一節,過幾日一定把這本書送回來。”
典籍官拱手:“如此甚好,甚好。”
彌鳯跟他對着拱手:“一定完璧歸趙!”說完逃也似的走了。
從小到大,宗門裡什麼東西都是他的,他要什麼有什麼,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拿在手裡的東西竟然會被人要回去。
彌鳯腳步飛快,臉上火辣辣一片。
以前是他霸道了,以後應當時刻記住宗門裡的東西是全宗門上下所有人的,而不是他的家當。
夜已黑了,彌鳳去廚房找了點吃的,吃飽喝足又歇了半晌,醒來正好是夜半子時。
他起床去把下午在馬廄偷的兩匹馬牽出來,背着包袱走出自己的宅院。
約莫一柱香的時辰後,彌鳳來到表哥彌青的住處。他等在院門口沒有進去,白天已經跟明月姑娘說過了,他相信她肯定會出來。
初秋的夜裡有些涼意,彌鳳後悔沒有多穿一件外衫,否則此刻就不會瑟瑟發抖。
他擡頭看一眼夜空中高懸的明月,明月已經偏向西方,代表子時已經過了。可屋子裡的明月姑娘還沒有出來,難道是睡過頭了?
彌鳳搖頭歎氣,心裡嘀咕:怪女人,連逃命都能睡過頭,真不知道她能成什麼事。
他搓搓臂膀取暖。
月光的清輝灑在院子裡,從窗戶透進來,照在榻前。
而九光睜着眼側卧在榻上,看着月光從一寸慢慢拉長到一尺,始終沒有真正入睡。
事實上,當院子外響起腳步聲時,她已經敏銳地醒來。從步伐帶動風的幅度和韻律,她分辨出來人正是僅見過三面的中山宗少宗主彌鳯。
第一次見面,是在風聲肅殺的天壇。
第二次見面,就到了陰暗的地牢。
昨天是第三次,他提出要救她走。
她仔細回想兩人的過往,找不到他發善心的理由。難道隻因為他是個至純至善的好人,就不審不問要救她?那樣的話,他簡直比兩百年前的她還要愚蠢。
也許他在撒謊呢?她放開識海,方圓十裡卻感受不到任何暗潮洶湧的靈力,根本沒有埋伏。
她陸陸續續聽見他的埋怨,他小聲念叨:“真冷啊,怎麼還不出來,我都要被風吹成冰杵子了。”
“不不,我身體強健着呢,肯定不會着涼,就是這風刮得臉疼。”
“見鬼的怪風,這麼大,還有那個怪女人,還不出來!”
……
九光聽得發笑,也真的不由自主輕笑出聲,一聲久違的清脆樂音從她喉中溢出。
就在這時,屋裡的另一道呼吸凝滞了。
九光将視線投向裡間的床上,心中敲響一記警鐘。自她醒來後,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彌青亦未眠。隻有剛才彌青的呼吸發生劇烈的變化,才被她猛然發覺。
床上的人影背對着她的方向,如沉眠般一動不動,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異常。
現在九光知道了他在裝睡。
“啊欠——”
院外響起一聲咳嗽,咳嗽的人吸了吸鼻子,又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自言自語地嘟囔:“難道真着涼了?”
九光收斂笑意。
随着院外那少年人絮絮叨叨的抱怨,身體上的病痛似乎也要隐隐發作。
她想起了最初墜落山崖的那段日子,她丹田被震碎,五髒六腑都受損,失去了護體的靈力,基本的禦寒保暖都成困難。
那個時候她雖然頓悟了玄鳥翎中的修煉法門,但她還不能很好地操控自然中的靈力,無法為自己築起擋風的結界。數個深夜她被凍醒,一聲不吭地等待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自己寒冷的身軀。
好在沒過多少時日,陪她一起跳下山崖的小師侄學會了打獵和制作皮草,他們順利度過了第一個冬天,以及後來的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