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就再沒看過類似的視頻,偶然碰到彈窗也從來不點進去,一有沖動就下樓跑步打球,他就這樣跌跌撞撞來到了十六歲,與宋之珩談了戀愛。在宋之珩家浴室那一晚,是他迄今為止做過最大膽的事。
秦修說完那句話後就看見程澈紅着臉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盯着空氣發呆,還以為他是真的不懂,這下才開始震驚,誰知道程澈幾分鐘後轉過頭盯着他,沉聲說:“以後不要再給他發了。”
說話時表情還有些陰恻恻的,陳仰清捂着耳朵趴在桌子上,一臉幸災樂禍,突然想起自己億分鐘前想問的話:“話說回來今天是宋之珩生日吧?你剛剛給他打電話了沒?他在英國過得怎麼樣呀?”
程澈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謊言:“他現在沒有電話,不過我猜應該過得還算安穩。”
這句話卻是言不由衷,他深知宋之珩在精神病院的日子定然艱難。别看宋之珩平時對物質無過多要求,那大多是因為心境舒暢開朗。如今置身于狹窄的病房中,壓抑感侵蝕他的心,食欲也難免受到影響,更遑論有心情吃飯了。
他原本打算親手做頓飯,再由吳今禾轉交給宋之珩。然而,現實情況讓他不得不面對一個難題:由于住校生活的限制,他每周僅有周日上午能回家,當天下午他就要返回學校。而醫院的探視規定更是雪上加霜,允許探視的日子偏偏是周二與周五,這兩個日子與他能夠回家的時間完美錯過,讓他的計劃陷入了僵局。
不過他迅速想到了一個可能讓兩者相遇的時機,如果安排得當,他甚至能見到宋之珩。想到這裡,他立刻轉身詢問:“你們誰知道高一端午會放假嗎?”
周栩聞利用自己在食堂的“情報網”,提前探得了些許放假安排的内幕,他興奮地接上話:
“你這就問對人了,大家聽好了啊,這次假期雖然隻有一天,但巧的是這天是下周五。緊接着周六要回學校上補課,不過周日還是可以再享受一天的假期哦!我的消息來源可靠,絕對錯不了!”
程澈聽完這番話,内心溢散出來的喜悅轟然間泛濫,一點一滴滲透進他體内每一個細胞,他對周栩聞輕聲說了句“謝謝”,随後便迫不及待地轉過頭去,心中開始盤算着要為宋之珩準備怎樣的驚喜。
端午将至,人們心中早已被節日的氛圍填滿,粽子作為節日的象征,自然是他準備的重頭戲。除了粽子,他還打算親手制作一個香囊,再編織一條寓意吉祥的彩繩,希望能為宋之珩帶來好運。當然這還不夠,程澈的腦海中還浮現出一道精心準備的菜,他趴在桌子上,嘴角挂着笑,心中滿是對下周五的憧憬,那一刻的溫馨甜蜜幾乎已經觸手可及。
陳仰清聞言,臉上浮現出一絲質疑,他對學校的作風太了解了,總把學生當作不知疲倦的機器:“一中這個鐵公雞會舍得讓我們休息一天?這消息聽起來太不靠譜了,我持保留意見。”
秦修舉手說:“帶我一個。”
周栩聞見狀有些不悅,他明明是特意去食堂打聽的,這群人居然還不信他:“我就知道你們不信,敢不敢跟我打個賭?就賭下周天放不放假。誰要是輸了,就在全班面前放聲演唱《青藏高原》,怎麼樣,敢不敢接?”
兩人聽後,嘴角一撇,露出一絲輕蔑:“還以為你能想出什麼狠招呢,原來就這點兒花樣啊?”
“嘿!那誰輸了誰來跳一段女團舞!”周栩聞說這話時,鼻孔微微擴張,顯得尤為自信。
秦修聽完瞬間不笑了,抓住他陰狠狠地說:“我上回就警告過你,你别惦記我跳女團舞了,不然下場你不想知道的。”
周栩聞輕輕推開他,嬉笑着回應:“誰惦記你跳了?那我改一下,你要是輸了就别欺負人家路嫣含。”
他眼神驟然間變得認真,他輕拍秦修的肩頭,語氣誠懇地說:“哥們,說句真心話,我看得出她對你沒那意思,你還是早點放棄吧。”
秦修聽後,不滿地又給了他一腳,反駁道:“得了吧,你又怎麼知道她對我沒意思?說不定哪天她就發現我的好就改變主意了呢。”
周栩聞聽後不以為然,苦口婆心地勸說:“老秦你覺得這現實嗎?我和陳仰清每次都絞盡腦汁給你出謀劃策,結果人家和你見面就恨不得把你揍死,你還指望什麼呢?”
秦修今天的心情因為考試進步算得上不錯,得知程澈與宋之珩在一起後更是喜上眉梢。可此刻聽到這番話後,他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從雲端跌入谷底,原來是連勉強一笑都覺得心頭隐隐作痛。
他怎會不知道對方的心意,他隻是不願接受,不敢面對現實。
同時他覺得自己沒什麼好難受的,畢竟答應與否是對方的自由,而自己隻是這段情感的發起者。可他不甘于初次心動的女生竟以如此草率的方式結束,連深入交談的機會都未曾有過。
若是他和路嫣含沒有分享過那些隐秘的快樂,他可以忍受,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捂在心裡。可是她對他,分明也并不是不在意。
操場上男女接力賽跑赢後對他露出的笑,落滿落葉的主道不經意間瞥向她的側臉,所有熟悉的場景,所有他們曾共同擁有過的回憶都變作皮膚下出血的細小瘀點,即便掩藏得再好,一經觸碰仍會引發纏綿的疼痛。
周栩聞見秦修久久不語,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緩緩轉身,目光觸及秦修那張滿是失落的臉龐,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急忙解釋道:“老秦你這是咋了?對不起我剛才的話可能說得太過了,你别放在心上啊,你當然是有機會的,未來那麼長。”
陳仰清也被秦修的狀态吓了一跳,他狠狠地瞪了周栩聞一眼,責備中帶着幾分無奈:“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好不容易心情好點,你倒好,直接提路嫣含,這不是存心讓人難受嗎?我看殺人誅心的是你吧。”
周栩聞朝他努努嘴:“我靠你别說了……”
程澈在一旁靜靜地聆聽了片刻,終于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沉吟片刻後,開口提出了建議:“秦修,如果你之前總是圍着路嫣含,那這段時間還是減少與她見面最好。”
陳仰清也頗感贊同地點點頭:“有時候距離能夠産生美,也能讓人更加清晰地認識自己的内心。路嫣含學習好,現在馬上也升高二了,你就别再頻繁打擾她了。等畢業後,如果她寬宏大量能原諒你這半年的糾纏,或許你們之間還有轉機。”
周栩聞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心中明白兩人都各有優秀之處,即便不能攜手前行,也别當不成朋友。
于是,他選擇了一種溫和而中肯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想法:“我也這麼想,路嫣含其實并沒有打算現在就談戀愛,而且她對你也沒有那麼反感。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畢竟學業才是我們當前最重要的任務。至于感情的事情,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他說完,朝兩人點了點頭,然後豎了個大拇指。
秦修擡頭看了他們三個一眼,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程澈對秦修并未懷有太多同情。畢竟人生遺憾在所難免,心想事成反而不真實。秦修曾坦白他對路嫣含的喜歡僅源于對方的外貌,程澈不認為這有何不妥,但他覺得這正是兩人無法走到一起的原因——秦修的情感并不深沉。然而,路嫣含渴望的是恰恰靈魂伴侶,一個能與她心靈相通的人。她對外在的美醜毫不在意,這便是兩人之間最大的鴻溝。
秦修又有什麼特别值得同情的呢?誰的青春沒有遺憾?外人眼中看似深情的他,其實隻是迷戀對方的外表,也許他以後會意識到這一點,真正喜歡上對方,但那是以後的事了。如果真有那個時候,作為朋友的程澈,會真心送上祝福。可現在,前程對女生來說重過一切,告訴他們讓彼此遠離,才是上策。
六月一到,日子就像被抽了兩鞭子的怠馬,溜溜達達地加快了步伐。從五号到端午,過起來就像是今天與明天的差别。
一中放假前一天的晚自習隻上了一半便宣布提前放學,程澈簡裝上陣,單單拿了兩本題就準備回家。
接到蘇葉瑩的電話,程澈得知她在校門西側約兩百米的地方等待,期間她提醒他路上人多,不用着急。程澈應允後,便悠然地彙入了向西湧動的人潮之中,此刻的校園周邊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即便是想擠過一隻螞蟻也顯得頗為費力,不知過了多久程澈才在茫茫人海中捕捉到了母親車輛的身影,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氣。
但就在他準備放松之際,一隻手突然從背後輕輕拍了他一下。他驚訝地轉過身去,隻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