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蘇璟仍在為陣法注入靈氣。他的左半張臉幾乎被鮮血覆蓋，那麼紅，那麼刺眼。

“師尊！”林安終于忍不住了，下意識就要奔向蘇璟。

蘇璟卻看向他，沖着他搖了搖頭。

林安愣住了，下一瞬，蘇璟虛弱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不用管我，陣法……要緊……”

林安頓了頓，一咬牙，還是停下了向蘇璟奔去的腳步。他轉身，就要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然而，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一聲聲驚呼。

林安猛地一回頭，就見染霜劍消失，蘇璟正以極快的速度下落，他們之間越來越遠。

“師尊！”

林安毫不猶豫地向蘇璟奔去。

蘇璟已漸漸沒了意識，恍惚中隻能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向他奔來。

“噗通”一聲，蘇璟墜入水中，林安也随之沖向水裡。

***

渾渾噩噩中，一段記憶突然出現在林安的腦海裡。

那時候師兄還沒離開仙九峰，蘇璟見他們二人無心修習，便帶着他們去西峰的小池塘。林安和葉知聞泡在水裡，蘇璟坐在岸上。

然後，林安一個猛紮潛入水裡。

林安還記得那時的感覺，他仿佛進入一個封閉無聲，隻有自己的世界。他什麼都感覺不到，隻有心髒跳得又重又快，像是要沖破胸壁。

他似乎要溺死在水裡，但很快，蘇璟和葉知聞就把他從水裡拉了出來。他被拖到岸上，渾身濕哒哒地躺在地上。一睜眼，蘇璟和葉知聞的臉就出現在他面前。

他得救了。

“咳咳——”

林安慢慢睜開雙眼，強烈的光刺入他眼中，他又迅速閉上了眼睛。如此過了一會兒，林安嘗試着眯起雙眼，方才的光亮似乎柔和了些。映入眼簾的，似乎是樹木。林安掙紮着坐起身，雙眼雖然完全睜開了，但他還有些懵，所能感受到的隻有不受控制狂跳的心髒。

漸漸地，感官恢複了。林安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右手邊，蘇璟正躺在那裡，他臉上的血迹大都被清洗掉了，隻是傷口附近還挂着血，看起來有些狼狽。

他們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林安想松開，卻發現手掌使不上力。他用左手協助，才終于将自己的右手掰開。

“師尊，師尊？”林安喚蘇璟，卻沒有回應。

林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天氣冷，他又泡在水裡那麼久，而且這個地方……他擡眼往前看，他們似乎在一個小樹林裡。隻不過許多樹木都被摧殘得不成樣子，不遠處還有被水沖毀的房屋。很陰冷的一個地方，林安的身子又是一抖。

掉入水裡後，林安想帶着蘇璟往岸上遊。但水流急，蘇璟又幾乎失去了意識，全靠林安帶着才沒沉入水底。林安也是有心無力，到後面他也隻能帶着蘇璟随着水流飄。林安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但既然決堤的水都被控制了，那他們應該沒有被沖太遠。

林安再次看向蘇璟，他仍昏迷着。林安咳了幾聲，擡手為他注入靈氣。

林安的臉愈發蒼白了，不知過了多久，蘇璟的眼皮終于動了動。林安一喜，喚道：“師尊！師尊醒醒！”

蘇璟睜開了眼，微微偏頭，看向林安。

“小安。”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兩人互相攙扶着，終于走到一片幹燥些的地方。他們又找了一些不算太潮濕的樹枝，勉強升起火來。待做完這一切，林安就要歇口氣時，一擡眼看向蘇璟，又驚道：“師尊！你臉上的傷！”

蘇璟眼角那處的傷口差不多有小指長，傷口不算短，又有些深，隐隐還能看到裡面的血肉。折騰了那麼久，傷口那裡竟然又開始往外冒血了。

蘇璟擡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道傷口，道：“沒事的，已經不怎麼流血了，一會兒就好了。”

林安忍不住蹙眉，道：“看着都疼。”

“還好，就那一下子的事。”

林安仍盯着那處傷口看，他正要說些什麼，蘇璟突然道：“你呢？”

“啊？我……我怎麼了？”林安不解。

“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不害怕嗎？”蘇璟道。

“還……還好。”林安不再看他。

“你本可以不用受這個罪的，如果當時沒跳下來。”

“當時……沒想那麼多。”林安低下了頭。

“是擔心我嗎？”蘇璟問道。

臉頰似乎有些發燙，林安并不回答。

蘇璟看了他一會兒，才道：“不說這些了，先把濕衣服脫下來吧，别受涼了。”

“好。”林安忙不疊溜了。

林安跑到幾步遠處，背對着蘇璟，動手将身上的衣物脫掉。

若是放在從前，他們大可以用靈氣将衣物烘幹。但是如今他們二人皆體力不支，現在又迷失在這一處，之後還不知會遇到什麼情況。所以他們隻能保存靈氣，以備不時之需。

是以，他們隻能用最傳統的方法來将衣物烘幹——用火烤。

水并不幹淨，在裡面滾了一遭，身上就沾染了不少髒東西，衣服又全都黏在身上，實在難受得要死。林安脫着衣服，又突然想到了蘇璟。

蘇璟就在他身後坐着，他在做什麼呢？他也在清理自己身上的狼藉嗎？還是什麼都沒做，隻是靜靜地坐在那？那他的眼神落在了何處呢？他會不會在看自己呢？

這樣想着，林安總覺得蘇璟就是在看着自己。這種感覺愈發強烈，惹得他坐立難安，連脫衣服的動作都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