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雲忙笑道:“我餓得慌。你快去拿些飯菜來,等我吃飽喝足了再跟你閑話。”
夥計歡快地應下他的話,又趕着招呼剛進門的客人去了。莫待見他忙而有序,熱情周到還不招人煩,不由多看了兩眼:“長風手下正需要這樣的人,回頭你問問他願不願意去鳳來客棧做事。”
謝輕雲扶額輕歎:“我可真是服了你了!看見什麼好東西都想給長風!”
莫待振振有辭地道:“這不就跟你看見什麼靈丹妙藥都想給你大哥一樣?”
“這話我沒法反駁。行,我不吃醋了。”謝輕雲笑得疏朗,“晚上你安心休息,不會有人打擾。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天慕山。”
莫待端着茶盞,踱步到橋頭,看夜幕下的雙極河波瀾不驚的沉靜美麗,看燈光下的陌生人飲盡烈酒後聚了又散。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和顧長風也曾在這樣的夜晚,共飲一壺酒,對月賦詩。那個時候,日子雖難熬,心卻是暖的。哪像今日,滿眼風華,也隻作荒蕪。
一位須發斑白,腿腳不太利索的老翁端着一小盆熱騰騰香噴噴的小土豆焖兔肉朝這邊走來,陪着他的是個垂髫小童。一老一少進了一家正要打烊的雜貨鋪,沒多久又端了一大碗米出來。雜貨鋪的老闆是個胖胖的和善的中年人,他将祖孫二人送到橋頭才止步道别。
小童蹦蹦跳跳地上了橋,趴在橋欄杆上伸長了脖子朝河裡看,稚氣清脆的聲音傳出老遠:“爺爺,您看,星星掉進河裡了!這可怎麼是好?”
老翁一隻手小心地護着米碗,也伸頭朝下看:“那不是星星,是星星的眼淚。星星挂在天上,不會掉下來。星星要是掉下來了,月亮得多孤獨!”
小童咯咯笑道:“爺爺您騙人!星星是最快樂的,它才不會流眼淚呢!娘說了,河裡的星是天上的星的魂,就像河裡的我是我的魂一樣,我每天高高興興的它也就高高興興的,而且我倆永遠也不分開!”
老翁捋着胡須,呵呵笑道:“你娘說得沒錯,那是星星的魂。星星有魂,月亮有魂,萬物皆有魂。魂在,萬物生。”他擡頭尋找月亮,卻見月亮挂在高崗上,離河岸還很有一段距離。“星月有魂,咱們有家。回家吧!”一老一少手牽手過到橋對面,原路返回到那亮着燈的農家小院。
雙極河裡,依然沒有月亮的影子。
莫待對月舉杯,将茶水倒了一半到河裡,剩下的一半灑在腳下,默念:一半賀星星有魂,一半祭月亮無影。
謝輕雲也舉了舉酒壺:“願萬物共生共榮,自在逍遙。”
莫待道:“老爺子和雜貨鋪老闆看着親密,他們是什麼關系?”
“原本什麼關系也沒有。老爺子一家靠打獵為生,有一次在山中狩獵時被野獸所傷,多虧老闆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難。那以後,隻要老爺子獵了野味,必定會與這老闆分食。老闆人也好,并不認為有救命的恩情就理所應當,總是以差不多等價的物品回贈。都是有情有義的人,讓我覺得人間值得。”
“人間有情,萬物才能共生。”莫待環顧四周,心想:蕭堯多年前就已放棄這一帶的國土和民衆了。換作旁人,恐怕早就将其收入囊中了。這人來人往的卻始終隻見昭陽國的人過來,不見魔界的人過去。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還如此恪守已形同虛設的規矩,謝輕晗禦下有方。“若将來魔界和蕭堯開戰,還請三公子念及百姓無辜,留他們一寸安身之所。”
謝輕雲苦笑:“咱别說這個行麼?我頭大。你知道的,魔界不是我當家,我說了不算。”
飯菜已上桌,夥計擺好碗筷,招呼兩人吃飯。
“有心就是慈悲。若二公子有過分之舉,你勸一勸總是做得到的。”莫待指着一家臨水而建的酒肆問,“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忘情酒莊?”
“是。忘情酒莊隻有笑紅塵,據說喝過的人都不會忘。”
“長風說笑紅塵醇馥濃烈,如金波玉液,我得多買些。”
“你買?你有錢麼?我可記得某人早把錢布施幹淨了。”
“你有就行了。”莫待的神色很是自然,沒半分難為情。“我遠道而來是客,該你盡地主之誼,為何還要我花錢?”
“是是是,該我花錢,該我花錢。我這就去把今天的飯錢和房錢結了。”
“倒也不用這麼着急,明天還得吃早餐,到時候再結也不遲。你放心,我肯定不跟你搶。”
謝輕雲的心情好得無法言語:“某人白天不是還說不要我養麼?”
“我隻是說不要你養,又沒說不花你的錢。你養我和我花你的錢,是兩個概念。謝三公子切莫混為一談。”
“我不管!”謝輕雲雙手一操,寸步不讓,“反正,你願意花我的錢我就默認為你是我的人了。以後,你去哪兒,我就跟着去哪兒。”
莫待本想說我也花夜月的錢,他可沒你這麼無賴,卻在看了一眼謝輕雲的笑臉後将話咽了回去,隻嘶了一聲:“你屬狗的?”
“不是,我是屬于你的。”謝輕雲笑道,“我得把你看緊點,不能讓别人搶了去。”
“誰會跟你一樣眼瞎,搶一個沒财沒色沒勢力的江湖小卒?”莫待邊說邊嫌棄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我警告你啊,離我遠點,小心我喝醉了打爆你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