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理走了,潇灑如風,留下一室暗湧。
章柳款款走到茶桌邊,倒了杯茶,送到章萍面前,“有什麼大不了的,您不想換,不換就是了,生什麼氣呢,氣壞了可劃不來。”
章雪惴惴不安避在旁側,明知屋内氣壓低,但實在無法壓制好奇,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那個,陳同光是誰啊?”
話音未落,一記沉悶的響聲,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章萍鳳目倒豎,厲聲呵斥,“頭發不紮,披頭散發,像什麼樣子?”
章雪心口一跳,急忙整理頭發。
章柳嗔怪地沖她瞪了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章萍面色陰沉,斬釘截鐵宣布,“明天起,章園閉館,我們章家恕不接待姓秦的,你們交代下去,哪個門都不準放他進來。”
一錘定音,章園就此閉館。
*
姑媽生氣并不能影響章雪,她把畫架搬到章園,全身心投入到繪畫之中,仿佛把一切凡塵俗事都抛諸腦後。
月升日落,繪畫不辍。
章萍忿忿不平,沒空管這小玩意,章柳卻暗中留了個心眼。
别看妹妹表面羸弱文靜,私下裡的性子比姑媽狠多了。
為了報複李家兄妹霸淩,她可以引入李玉龍這條惡龍;為了抗議姑媽默許李玉龍闖章家拿走準考證,她甚至狠心燒掉畫室,積攢多年的畫作付之一炬。
那個以畫筆代替語言,用色彩诠釋世界的少女,再次回歸她的領域。
事出反常必有妖。
章柳偷偷去翻習作,震驚如潮湧。
畫筆之下,亭台樓閣,歌舞水榭,描摹無一不精,然而,假如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每一幅畫裡都巧妙隐藏着一個人。
不,不能說藏。
而是明目張膽地傾注了聚焦光線,使得那個人在建築的陰影之中微妙顯現,自帶神性的輝光,仿佛某個人的守護神。
不期然,章柳想起有個人站在祠堂門廊下……
章柳思索片刻,而後撥通了李家大家長的電話,她說:“李伯伯好,上次您說清泉山國際狩獵場開了,準備搞個露營玩玩,我問了下,我們家小雪想跟着去散散心。”
章柳一番苦心,章雪全然不知,她正在核對流珠的穿繩順序。
遠處茶幾傳來手機的交替震動,她仿若未聞。
108顆流珠,刻有八大神咒,一顆也不能亂。
她跪在蒲團上,雙目緊盯流珠,口中念念有詞,“靈寶天尊,安慰身形。”
每念一句,她會翻揀對應的珠子,把它們逐一放入對折好的紙槽裡,虔誠得像對待自己的神明。
*
“哥,聽說章園連續三天閉館。”
秦理剛從一輛黑色豪車中下來,李嘉棟立刻像影子似地湊到他跟前。
繁燈璀璨猶如白晝,盛天KTV大門前熱鬧非常,李嘉棟那張似笑非笑的八卦臉,在霓虹燈映照下,狡黠至極。
秦理斜睨那嬉皮笑臉的模樣,淡淡說道:“有話直說,别在這兒彎彎繞繞的。”
李嘉棟清咳兩聲,一面察言觀色,一面小心翼翼地說:“章園養着三隻仙獸,分别是母老虎、妲己、小白鹿。母老虎是我爸的白月光,小白鹿是我弟的魔障,妲己還沒主,但是夠狡猾,在她身上栽過的男人不計其數,弟弟我擔心你中招啊。妲己擅長欲擒故縱,就算三顧茅廬,也不一定能讓她滿意,哥你要是看上了,小心應對呐。”
說這段話不是不提心吊膽的,但不說又不行,秦哥連續三天拜訪章園,如果不是因為小魔王被老頭子關禁閉,消息不通,恐怕早就大鬧天宮了。
李嘉棟挂念着那頭小白鹿,心裡咚咚亂跳,祈禱大哥别點。
秦理神情淡然,轉目望向金碧輝煌的大門,仿佛所有凡心物欲,乃至庸人自擾,皆與他無關,“我來龍城,不止是因為你的事,更重要的是為章園藏的一幅畫。”
“畫?”李嘉棟瞪大了眼睛。
“章館長不願意用以物換物的方式與我交換。”
李嘉棟咂嘴,“那可是母老虎啊,你用什麼跟她換?”
“青花如意纏枝盤。”
李嘉棟皺起眉頭,大惑不解,“什麼畫啊?值得一個元青花。”
“我老大哥陳同光家傳的一幅畫,兩人曾經算得上至交好友,也曾有過婚約,不過好事最終沒成,章館不問自請,畫到了她手裡。現在陳大哥委托我,代為出面,幫忙取回傳家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