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劉巍思遠遠就看見了在校門口等着的男人,邊跑邊喊,“師兄!”
站在校門旁邊的男人四十歲出頭,穿一件軍綠色襖子,一條灰色長褲,肩上斜挎一個布包,十分樸素。見劉巍思跑來,輕聲呵斥道:“你急什麼?”
劉巍思十分激動,指着後面的人:“師兄,這就是我同學,柏閱冬。閱冬,這是我師兄,易堂生。”
柏閱冬跟着劉巍思跑了一路,都快累死了,叉着腰大喘氣:“易師兄好,我、我是柏閱冬,是秦老師的學生。”
易堂生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走吧。”
前幾天劉巍思把柏閱冬的論文跟大師兄講了,請他幫忙看一看。正好易堂生今日要去外面的圖書館找文獻,便叫上了他們倆。幾人在校門不遠處上了一輛公交,搖搖晃晃地站在車中間。柏閱冬知道時間珍貴,便講起自己的論文來:“我前兩部分都寫完了,就差最後文獻部分,我認為文獻收集、傳抄過程中也導緻了這幾個人詞作歸屬的混亂,所以我想通過梳理、比較各類文獻的不同,來找出這些詞作的真正作者。”
易堂生右手拉着公車上的橫杆盡量站穩:“如果你要寫原因探析的話,文獻确實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是想要通過文獻來确定詞作的真正作者就很難。哪怕你能知道這些文獻的最初形成時間,但是在後來的刊刻、修改過程中也會發生錯誤,而且你應該也知道,很多文獻已經失傳了。所以得看我們的運氣,運氣好的話,能找到的版本就多,你能得到的信息也更多。”
“早知道我就不寫這部分了。”
“你當然可以就文本論文本,但是,做古代文學,如果不涉及文獻的話,我認為是非常不負責任的,文獻應當是我們的基礎。”
好吧,沒話說了。柏閱冬沒法在這位易師兄面前發牢騷,又不能完全不講話,便扯了些别的:“易師兄,您是不是在我們學校給大一學生上先秦兩漢文學史啊?我有次看到我舍友的筆記本,寫了您的名字。”
易堂生點點頭:“嗯,學院老師不夠,我隻好兼上一門課,你舍友是莊遂平?”
“嗯,”柏閱冬開始不高興了,但還是強忍着,“易師兄認識?”
“紀老師的學生,他來和我交流過一次,很踏實的一個人,我很欣賞。”
柏閱冬:“……”心更塞了,他就不該提這個話題。
晃了一路,總算是到了。一行人直上到古籍閱覽室,因為太安靜,不僅不敢說話,甚至連走路都不敢用力。古籍閱覽室寬敞空曠,一個來看書的都沒有,隻有兩個工作人員坐在工作台後抄抄寫寫。
易堂生輕車熟路地帶着倆小孩走到台前,禮貌地點點頭:“您好,我們需要借閱文獻。”
工作人員站起來,拿了一個登記本放到他們面前:“寫一下要借閱的文獻,一行就填一冊,按順序往下填就可以了。還要請你們出示一下證件。”
幾人掏出學生證遞過去,工作人員一看,竟然有個博士,頓時肅然起敬,又把證件還給他們了。眼看柏閱冬“唰唰唰”寫了一大堆文獻,工作人員解釋:“古籍一次隻能出借一本,你們三個人,我先一次拿三本給你們,你們還回來之後我再拿下一本給你們。”
這麼麻煩,柏閱冬問:“那我一本可以看多久啊?”
“多久都可以,隻要不離開閱覽室就行,隻能在這裡看,不能帶走。”
“哦,好的。”
古籍都放在裡間,外頭的人根本看不到,隻能等工作人員找出來。等待的時候,幾人戴上手套,又期待又認真,跟迎接聖旨似的。
從工作人員手上接了書,幾人雙手捧到閱覽桌上。易堂生倒還好,那兩個小孩“哇哇”地感歎,跟沒見過一樣——确實沒見過。
“易師兄,這可是文物啊文物!”
易堂生淡淡道:“你知道就好,來,打開第一頁,看版本信息,你看,這雖然是宋代成書,但是個明代的刻本,你就很難知道,它刻的和宋代的成書是不是一樣,所以你要比較這套書的各種版本,才能找到差異。”
柏閱冬歪着頭:“那工作量不是太大了嗎?”
“怎麼?都讀碩士了還想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