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夜露降下,空氣逐漸冷冽清爽起來。
參賽的選手們大多數已進入夢鄉,為明天的主題曲mv錄制養精蓄銳。
隻有極少幾個人還在練習室揮汗如雨。
相同的歌曲不知播放過多少遍,讓人聽到感官疲憊,耿亦真還在重複着舞蹈動作,已經刻入肌肉記憶中。
歌曲緩緩結束,他才慢慢回神,從鏡子裡注意到這個空曠的練習室裡還有另一個人——
“李讓?”
兩個人之前關系平平,但好歹當過幾天室友,耿亦真一向講究體面,玩笑道:“怎麼還沒回去休息,這麼努力?”
他們的視線通過碩大的落地鏡交彙在一起。
那人沒有回答,隻是坐在很遠的地上,陰陰的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一張臉冷白發青,有些瘆人。
耿亦真突然汗毛倒豎:“……”
沒了音樂,深夜的練習室安靜得可怕。
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冒犯到對方,耿亦真又解釋:“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就是覺得你這次重新評級進步很大。”
李讓陰恻恻的不動,宛如石雕。
距離不算多遠,可視力一向很好的耿亦真怎麼都看不清他的臉……
卻能感受到李讓冷刀子一般的視線直勾勾紮在他身上。
探究、直接、陰森。
像是一個死人在凝視他。
耿亦真毛骨悚然:“……?”
但在這個選秀節目裡,他才是食物鍊頂端。
他絕對不允許自己比李讓先走,不努力是很掉鍊子的一件事,于是擦了擦汗打算給iPad打開單曲循環。
誰知嶄新的平闆突然卡頓。
戳了戳,突然閃現出老式電視機一般的花屏。
耿亦真的心咯噔一聲:“怎麼回事?”
質檢嚴格的iPad怎麼可能出現這種質量問題!?
啪。
一雙手忽然結結實實搭在他肩頭。
耿亦真當即大叫了一聲,閃身就要甩開,誰知那人力氣奇大無比,兩隻手姿勢很詭異地摁在他一側肩頭,讓他掙紮不掉。
轉頭,對上一張泛着青白色死氣的笑臉。
瞬間,耿亦真大腦一片空白,冷汗刷一下落了下來。
明明李讓剛才還在練習室最遠的角落,怎麼……
“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耿亦真顫聲問。
他莫名想起下午化妝之前,實力大增風光得意的李讓,也是這樣猝不及防碰了他一下。
之後,他就開始彩排不順,狀态越來越差。
李讓一言不發,嘴角帶着詭異的笑弧,明明幅度很小,卻有種目眦欲裂的極端感。
耿亦真臉色一下就白了。
“我、我該回去了,你慢慢加油……”
“我為什麼要加油?”李讓終于微笑着開口,聲音若即若離,幽幽的,“因為你是最強的,所以高高在上,你在憐憫我?”
耿亦真:“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讓看起來很輕松,讓瘋狂掙紮的人紋絲不動,跑都跑不掉。
他的嘴逐漸咧向耳根,讨要道:“你都這麼厲害了,分給我一點吧。”
眼前的人越來越奇怪,耿亦真頭皮發麻,胡亂喊叫起來。
“分、分什麼!?”
面前狀若死屍的男人,沉默微笑,不僅是嘴角,連眼睛的弧度也越來越彎。
逐漸到達了一個令人作嘔的程度。
“——你的皮。”
-
努力的人當然不止一個,眼看着mv錄制在即,雲月明也要臨時抱佛腳。
他照常在燈光設備不那麼齊全的小練習室待着。
這間房在最裡側,不會有人打擾。
赤色小狐狸抖了抖熱到出汗的身體,吐着粉色小舌頭呼呼喘氣,咕咚一聲側躺下去。
白花花毛茸茸的肚皮一起一伏,像塊會呼吸的奶香大面包。
讓人看着就很想上去狠狠rua一下!
自從解決了夢绮那件事後,他重拾信心,經常回想起季松交給他的小法術。
其中符篆是他最擅長的。
實用、方便、成本低、體能恢複快。
原本隻打算休息五分鐘,但很快十五分鐘過去了,小狐狸還在玩一張符紙。
果然,學習的時候,除了學習什麼都好玩。
——這張符咒名為“破障”。
至于功能嘛,也很簡單……
啪嗒。
一團黑色狐爪向上一揚,符咒嚴嚴實實貼在狐狸腦門上。
音樂聲響起。
看上去肥美可愛的小狐狸随着鼓點,左扭扭右扭扭,站起來繼續扭扭!
在外人眼裡看來,這就是一隻狐狸站起來跳舞的詭異場面,還貼着一張符,這種僵屍電影的既視感,顯得整個畫面更加詭異了!
然而在小狐狸眼裡——
一個俊美年輕的男人在勁舞,表情到位,動作到位!
揮灑汗水,燃起來了!
是的,這張符咒的作用就是識破本體,破除障礙,因此得名“破障”。
雲月明用它來練舞,糾正自己的動作,簡直聰明到他自己都沾沾自喜。
日漸圓潤肥美的小狐還在跳扭扭舞時,走廊裡響起男人異常凄厲的慘叫聲——
“救命!救命啊!!”
“有沒有人救救我…!有鬼、有鬼啊啊啊!!”
專業對口,小狐狸想都沒想,收了符咒就化作人形沖出去。
走廊的燈光明明滅滅,安全出口指示牌散發着幽綠燈光,雲月明快步跑去,就看見耿亦真連滾帶爬從一間練習室逃出來。
隔着一段距離,都能感同身受對方的恐懼。
李讓動作僵硬追趕着耿亦真。
姿勢詭異又别扭。
雲月明想都沒想,飛身上前,長腿帥氣利落的回身一掃——
……沒踢中!
不過沒關系,他争取到了時間,讓耿亦真咬牙爬起來躲到他身後,也短暫阻隔了李讓的進攻。
“怎麼回事?”他沉聲問。
耿亦真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伸手顫巍巍指着李讓:“他、他要剝我的皮……!他是鬼!”
失靈的走廊燈光又閃爍幾下。
雲月明陡然看清李讓現在的樣子,不由得怔住。
那張臉宛如一團黑洞。
時而完全混沌,什麼也看不真切。
時而變成耿亦真、又變成陽星、雲月明、季松、同組合的帥氣選手……
總而言之,千變萬化,死氣沉沉,沒有一張臉是他原本的面孔。
“卧槽!”雲月明戰術後退,“他怎麼長得人山人海的!”
耿亦真平時是熠熠生輝的大佬級别愛豆,這時候也就是個沒見過靈異事件的毛頭小子。
他驚恐地抓着雲月明說:
“李讓已經不是李讓了,我就說他這幾天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他肯定是接觸了什麼邪門歪道的東西!”
在耿亦真絮絮叨叨這幾秒,雲月明努力回想知識點。
要是師尊在就好了。
他見多識廣,一定……
雲月明福至心靈,開始在幾個備選項裡面亂猜。
義正辭嚴詐他:“李讓,你着相了。”
“你已經徹底被畫皮鬼蠱惑,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李讓鬼氣森森,冷笑:“那又如何?”
“!”
雲月明神色一喜,小聲哔哔:“真讓我猜中了。”
畫皮鬼是華國的一種傳統低階鬼怪,年頭已久,分布松散。
喜歡幻化成各種樣子。
古代時靠剝人皮畫美人面,再披在自己身上,去勾引凡人,然後剖出心肝脾肺腎大吃特吃。
沒想到到了現代還挺與時俱進的,都不用親力親為,直接寄生在别人身上。
雲月明評價:“真是又懶又饞的。”
“李讓,我沒想到你會和畫皮鬼做交易。”他沉下臉,“這種自己都不能光明正大在人間行走的鬼,怎麼會甘願被你驅使、白白給你好處?”
耿亦真沒想到雲月明還懂這些。
之前他一直以為雲月明不過是個運氣比較好的花瓶。
沒想到會在關鍵時刻救下他的性命。
他看着雲月明臨危不亂的背影,一時間又欽佩又震驚。
然而李讓早已被鬼氣入體,一部分神志由李讓操控,另一部分則是畫皮鬼。
看上去已經和會行走的死屍無異。
他忽然寒氣森森地笑了,笑聲是雌雄難辨的兩道聲線,令人頭皮發緊。
“别裝模作樣了,雲月明!”
他一步步靠近,眼神裡的恨意幾乎要淬出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