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藏身于廢棄的民居。

自本能寺事變後世道颠轉，農田裡耕作的不見青壯，向為數不多的婦孺老人打探後才知道因為“織田信長”身死，各地名貴紛紛向下征集兵卒，或戰或守，各有準備，像我和長谷部這樣自由行走在大道上的反而成了異類。

無奈，我們隻能白日裡遮掩面目蟄伏在村落中，昏暗時再趁夜色趕路，前往細川家的路程格外艱難。

我咬下一口飯團，用樹枝在沙地勾勒出“桐紋”，“曆史上這種時候羽柴秀吉應該從姬路城出發，在前往播磨國的路上了。”

如果“明智光秀”的真身是織田信長的話，兵貴神速的羽柴秀吉就不再是将曆史撥回正軌的助力，反而會成為隐藏的危險。

長谷部一邊遞來裝着水的竹筒，一邊闡述搜尋來的情報，“你的擔憂不無道理，實際上羽柴秀吉目前還在姬路城。”

“不合常理，他不趁着混亂與舊主彙合嗎？”

“借着讨伐逆賊的理由與舊主彙合确實是不錯的選擇，但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兩軍交戰難免各有損傷，他或許想要盡可能的積蓄力量...或者.....”

或者？

長谷部笑了笑，接着說，“或者他根本不想支援舊主，與我們想法一緻，他想讓織田信長背負着明智光秀之名死去，取代他奪得天下。”

聽到長谷部的假設，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确實，在後世的史書中也曾有過“豐臣秀吉之所以能第一時間從前線趕回讨伐明智，是因為根本就是他與明智光秀合謀刺殺信長，然後又背叛了明智坐收漁翁之利”的猜想。

“亂世之中，背叛與反被背叛是常事，誰也無法參透他人的真心。”我說，“但是試探人心還是做的到的。”

丢掉木棍，三兩下将飯團塞進嘴裡，我拍拍手站起身。

“計劃的總方向不變，我們在細川家搞出大動靜，放出細川父子與明智光秀決裂的傳言，觀察秀吉的動态。”

“至于決裂的緣由...從伽羅奢入手如何？”長谷部表示，“如果是真正的明智光秀，當然不會對伽羅奢做什麼，但若是假冒光秀之名的信長——”

“會覺得伽羅奢很礙眼吧！”

畢竟誰也不會認錯自己的親爹。

我與長谷部一拍即合，原本計劃中模糊的小目标“隐秘的将伽羅奢帶出城”在不斷複盤中逐漸明朗，升級為“敲鑼打鼓的綁架伽羅奢出城”。

吸取之前得來的教訓，這次我們不打算采用拐彎抹角的方式——無需理由、也不做任何cosplay，俗話說的沒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抵達丹後（細川領地）的當天晚上，我和長谷部就爬上了細川家的牆頭。

“比咱家本丸大多了。”

蹲在高處，我指向燈火最明亮的地方，“那邊應該就是主人的居所，玉子夫人身處内宅，我們順着廊頂過去，避免與仆從守衛打照面。”

長谷部點頭，将我單手撈起，明明承載兩個人的體重，他步履如飛、踩着木制回廊的頂端迅速移動。腳步聲很輕，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上方有人潛入。

當然，隻是在說普通的情況。

不知是不是無意識間招惹了什麼flag，遠遠地，某個紅發的怪人發現了我們，他立刻做出反應，氣勢洶洶地沖過來。長谷部腳下一頓停在原地，我受沖力影響，整個人從他懷裡滑落趴在廊頂。

一團火似的人亦停下腳步，隔着十數步遠，似乎在觀察我們的動向？正當我疑惑“這個時代怎會有如此傾奇的發色，難道是外國人”時，一道寒光閃過，身側的長谷部立時拔刀，将“不速之物”擋下，“铛——”的刺耳聲響後，那道“寒光”在空中回旋幾圈，最終釘在我面前的木頭上。

此時我才發覺，那被充當遠程攻擊之物，竟是一振纏繞妖異之氣的刀劍。

“哼。”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人已經接近到觸手可及的地方了。

我清楚的聽見廊下的人在冷笑，當他擡起頭露出染着赤紅的眼角，與我們對上視線時，我也終于明白他為什麼能做到尋常人做不到的事。

那不是外國人，甚至是相當熟悉的人，卻和記憶裡知道的那位有些許差别。

“你是——”

“直取目标嗎？”來者打斷我的話，伸出手，釘在我面前的打刀消失，下一秒後重新在他手中顯現，“看來你不懂得做客之道，姑且風雅地于此處消散吧。”

“恕我替吾主拒絕，”長谷部收刀，随即再次拔出本體，刀尖向敵，“歌仙兼定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