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信長大人看見這副模樣恐怕不妥。”

蘭丸遞來一塊兒方巾請我擦臉，收回手的時候順勢指了指自己的頭發，“你這裡的發帶松掉了哦.....嗯？難道說那不是發帶，而是刀劍的下緒嗎？”

我愣了愣，想起是昨晚沒有解開頭發就睡覺了，枕了一夜，不知道毛躁成什麼樣子。

“沒錯，是出發前友人贈送的，”我如實答道，“囑咐我當做護身符使用的下緒。”

少年說的沒錯。

這麼去見信長先生多半會受到斥責，于是請他在茶室暫坐，至少将亂發整理服帖再前往回話。蘭丸雙手搭在膝上，見我手忙腳亂的，反倒輕笑出聲。

我問他在笑什麼，他回答我說，“初見阿琉姬小姐時我隻覺得奇怪。如今各方勢力割據，戰争頻發。怎麼會有女子不畏辛苦，冒着危險從堺港一路遊曆至安土？”

他搖搖頭，“我猜想，是有人十分重視您，不會放任你陷入困境吧。”

“為什麼會這麼猜測？”

“就算不能時時刻刻留在你身邊，但願這下緒能代替我守護你的前路。”少年抿着嘴角，臉頰绯紅，“阿琉姬小姐是否知曉下緒之于刀劍的作用？”

下緒嗎？

說來慚愧，我對刀劍本體的了解還很淺顯，說到下緒隻能想到用來将刀劍固定在角帶上、或者一點點裝飾作用。

蘭丸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解釋道，“除了起到固定作用，在保證靈活使用刀劍的前提，下緒能夠防止意外情況下刀被奪走。”

“不想你被奪走——這條下緒的主人想要傳達的，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少年感歎道，“真是内斂又熱烈的情意呀。”

若是昨晚之前的我多半會因為蘭丸的解讀心動，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剛想開口反駁，恰巧“下緒的主人”從門口路過，看見我們還在茶室沒有出發，便又折回來停在門前。

長谷部面色如常，向蘭丸傳達了織田信長想要現場觀看制糖的需求，其他并無多言。

蘭丸點頭應允，轉向我說道，“若能在信長公面前表現出色，能獲得不少賞賜呢。”

“就像你得到不動行光那樣？”

聽我這麼說，蘭丸下意識去摸腰間的短刀。

“我竟對阿琉姬小姐說過這種事？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

不，他沒說過。

是我說漏嘴了。

森蘭丸因誠實獲得織田信長賜刀是一方美談不錯，卻不是“從堺港遊曆”來的平民應該知道的事情。好在蘭丸記挂着要向信長先生複命沒有多問，隻催促着我快些帶着昨晚制成的石灰乳去他的主人面前“表演”。

回頭想想不禁後怕，慶幸森蘭丸是容易與陌生人親近起來的性格，否則“得意忘形”的我的戰國之旅就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