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卷上的字被幾個墨點打濕，軍師擡頭望向窗戶的方向，正對上沈怆詩一雙茶色眼眸。

彼時一身暗色衣衫的少女正用手抓住木色窗框，思考如何動作才能既輕巧又不損傷窗戶上糊着的宣紙。将暗未暗的天色掩蓋了星星的蹤迹，隻露出未被雲層遮蓋的半截弦月。窗外微風吹得紙張發出細微響聲。

被逮到不走尋常路，沈怆詩摸了摸鼻子，幹笑兩聲試圖緩解尴尬：“你怎麼知道我會從這裡進來？”

瞧出少女心事重重，軍師看破不說破，伸手拉住沈怆詩的衣袖，将她拉進房間，随後關上窗子，在牆角撒下幾枚陣石：“屋裡施加了禁制，其他人聽不見你我的話。”

楚月恒推門而入，擡手點燃門口的燭台，将書房變得更加亮堂。遊望崖滿臉寫着困倦，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手裡握着與何所樂遠程聯系的留影石。楚日升跟在最後後，眉頭比往日皺得更緊些。

原定埋伏在登神台上的人，是楚日升。他雖然性子偶爾有些莽撞，不擅長應對計謀，卻練得一身戰鬥與逃跑的本事，對刺殺的事再熟悉不過。這些日子一直為刺殺做準備，精神緊繃，難免有些焦慮。

“朝意王知道我們的計劃，請神儀式時青龍衛會在台下把守，登神台上的人也不會是妖皇。”見衆人都已齊聚，沈怆詩開口利落，簡單概括，“妖皇明日會待在宮裡，要嫔妃們見證他的勝利。”

“登神台很危險。”沈怆詩看向楚日升，眼底閃過一抹愧色。

他法力雖強，可真要應對早有準備的青龍衛衆，畢竟是雙拳難敵四手。

“即使妖皇不現身，登神台上的人也必須隕落。”即使大半張臉都被面具覆蓋，沈怆詩仍能感覺到軍師胸中那股執着不熄的火焰。

這股火焰，似乎隻在弑神者和顧南焱身上見過。但又有些不同，比起真正的火焰，更像是桓楹樹遇水的冷焰。

“為何要多此一舉？這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遊望崖一個激靈，從困倦中驚醒，瞪大了眼睛盯着軍師，恨不得給他的面具上盯出幾個窟窿。

“妖族對洪荒的崇拜已久，必須得有人擊殺神明附體之人，才能破除這種迷信，轉變妖族的想法，哪怕要為此付出代價。”軍師的表情全然隐蔽在面具之後，就連語調也聽不出變化。他擡頭瞥了一眼屋子兩側塞滿書籍竹簡的檀木大櫃，又将視線落在遊望崖身上，完全沒被對方的驚訝影響。

“鄙人不才，若一定要有人犧牲，為何軍師您自己不去？”遊望崖這段時間憋了一肚子氣，終于有機會向軍師流露些許。他走近兩步，一手拍在桌面的書卷上，被未幹的墨水染黑了手掌。

這軍師雖然料事如神，可話語裡總是帶着一股子神秘，和當初在衛傾州收到的話本一樣。遊望崖就是說那話本的内容才平白無故挨了一頓打，對此有很濃的心理陰影。

“軍師修為不夠，連朝意王都未必打得過。文官就别讓他幹武将的事了。”留影石裡傳來何所樂爽朗的聲音，絲毫沒被屋内人的憂心忡忡影響，“明日讓我去吧，我比你們了解青龍衛的功法，能多招架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