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很細,從蒼色天空密密麻麻落在皮膚上,有種被針尖輕輕觸碰的鈍痛。一矮一高,一杏一白的身影不約而同地未用法力,緩步走出深绯山石間。
“火靈珠修複了。”終究是沐楓率先打破沉默,試圖安慰的語調還有些僵硬,手虛浮在沈怆詩肩頭上方,提着并不相關的話題。
“師父,魔族究竟是什麼樣的?”沈怆詩緩緩吸氣,又盡數吐出,狠狠眯眼擠掉眼眶淚水,擡手背去抹臉頰,掌心被塞了條觸感寒涼的手帕。
“他們的确如傳言中嗜血好戰,不斷擴張領土。曾占領過衛傾州大片疆土。”沐楓收回手,說話時其他身體部位一動不動,“但他們極其講究諾言義氣。不惜用守界之書為失去妖界的妖族開辟新的土地。凋敗之亂被玄機隻身攔下,八魔王便誓死效忠,千年不再越雷池半步。”
“其實你開始就知道獸潮的幕後黑手不是魔族?”聽出一半言外之意,沈怆詩腦海裡信息量過大一時半會難以消化,“那為什麼.....”
為什麼不向百姓澄清,讓真相公之于衆。
“推測是一回事,人們所想是另一回事。”沐楓站立端莊,讓人覺得應該在他手裡放串珠子給他去盤,免得被錯認成雕塑,“魔界是五界之戰的輸家,凡事推給他們總無大錯。”
話尾帶些唏噓,沐楓目光轉向少女手中靈珠:“魔族八王以火靈珠為尊,如今魔界破敗群龍無首,你不必肩負如此使命。我可以替你承擔一切,包括那場比試。”
使命嗎?沈怆詩垂下眼簾閉目思索。
領導跌落谷底的魔界,接受半神修為的挑戰,的确難如登天。那些無辜受難的人與我沒有聯系,現在放棄,騰出時間尋找自己剩下的記憶,不失為明智的選擇。
“可我相信,事在人為。”
她睜開眼睛,茶晶般的眼眸目光如炬。指尖一遍又一遍摩挲手中光滑的赤色靈珠,被欺淩的少年與小糖乖巧心疼的模樣交替閃過,心髒刺痛悸動不已。
她不敢說自己是為了多少人的困苦死活。
隻是.....滿足一點執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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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洞穴燈火闌珊,紅發男人起身添了一盞燈,借火點燃供桌上的香燭。
手雕的石制牌位被近千年的歲月侵蝕去大半字迹。熹微燭光照出牌位大緻輪廓,映亮顧天南的面龐。
他拱手彎腰跪下,重重地磕了幾個頭,膝蓋與額頭落地的聲音被狹小空間回返得更加響亮,回音不絕:“父親、母親,孩兒不孝,如今才終于為你們報仇了。”
燭火被冷風吹滅幾盞,顧天南聞聲飛出長刀,毫不受阻攔地釘在狹小石窟的壁上,沒入半截。
“神,你沒必要躲。”
“擡舉了,小家夥。失去何所樂這幫手,你打算何時動手?”這聲音無孔不入,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單是聽着便七竅流出鮮血,頗有懲戒的意味。
“....呵,殺不了她就隻會拿凡人撒氣嗎?”嘲諷的話剛一出口,顧天南便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咽喉高高舉起,無處掙紮,高高束起的馬尾在腰後擺動。
“哈哈哈哈哈......殺了我啊,如我所願地,殺了我啊!!”脖頸上的力氣加大縮緊,喉嚨無法擴張呼吸窒息感不斷加劇,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卻眉眼舒展,嘴角肆意上揚。
“哈哈哈....給一個想死之人不死的‘恩賜’。我不是南焱,更不是你,會為了活着不惜犧牲親人的生命,我對這世界毫無留戀。”
“她與我非親非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