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笑看了一眼頭頂，又看了一眼腳下。

她斬開山壁時，湖水從那洞裡湧出來的時候濺了她從頭到腳，她感覺有些冷。

如果要整個人進入這水中...顧笑想象了一下，突然有些膽怯。

一個穿着藍衣的碧水派模樣的弟子看到顧笑拿着劍發愣，好心的說道：”女俠，你這把劍太重了，不能帶啊。”

顧笑仿佛如夢初醒，看了一眼重劍，又低頭一看，發現水已經漫到了膝蓋。

她感到了李卯的視線。

李卯也看着她手上的重劍，極其輕微地搖了一下頭。

顧笑明白他的意思。

藍衣的碧水派弟子很快被人拉走了，顧笑端詳着手頭的重劍，沉默不語。

她在對着阮甯的鞭子時沒有怕，在遼城後山隐陣中對着千變萬化的機關機括也沒有怕。

前者是因為她知道，阮甯的鞭子雖然疼，但是不會真的傷她性命；後者則是，因為她始終有利刃在手。

此刻的局勢，卻是叫她不得不放下手上的重劍，投身一片未知的深水之中。

不遠的洞口處，張掌門送走最後兩個不知是什麼小門派的弟子。那兩人會說，但是又怕水。他勸了一會兒覺得麻煩，于是叫了一個海潮派弟子把他們硬塞進了那洞口，還叫那弟子也跟着，以防萬一。

“唉，他們怎麼還在？”突然，其中一個海潮派弟子問道。

張掌門将張潮生交給了碧水派的廖掌門，自己則帶着他們幾個精通水性的海潮派弟子在斷後。

他以為顧笑他們早就先走一步了，沒想到卻還在山洞中。

“時間不多了，快走！” 張掌門叫道。

他看見顧笑握着的重劍，心下頓時了然了。

那個寒鴉雖然很欠扁，可是說的話卻沒錯：海潮派确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劍。

可是在海上見過了萬千風雨的張蓬生也知道，劍對于一個使劍之人的重要。

更何況，這個小姑娘還剛剛用這把劍為他們鑿開了這條生路。

“你要是擔心這把劍，我們給你帶着便是。” 張掌門說。

顧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她旁邊一個海潮派弟子笑了笑，“不就是風平浪靜的湖水裡扛把重劍嗎？我們在海上風雨之中，什麼貨物沒救過。”

海潮派地處東海，獨門青浪陣法其實是緣起于方術。真因如此，海潮派于造船操舵方面頗有成就，還和當年富甲天下的萬銀山莊關系極好。和江南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四處找活掙錢的小門派不同，海潮派其實是個頗為富裕的門派。

這樣的門派，居然願意為她帶一把劍。

“多謝了。” 顧笑說道，毫不遲疑地把劍交到了那個弟子的手上。

“還挺重的。” 那個弟子接過來的時候，險些被重劍帶了個趄趔，嘀咕道。

但是他很快就抱着劍，鑽進了石壁上的山洞中。

“我們也走吧。” 李卯說。

顧笑看了一眼已經快到腰際的水，一把拉住李卯，說道：“出去我們還是走上面，我帶你。”

不過，即使顧笑再不願意，最後她還是得被李卯帶着不情不願地遊。

太陽已經半落，湖水很冷。李卯說自己隻是略通水性，其實相當不錯，顧笑幾乎感覺他是一路托着自己的後背向前。

不遠處前方也有個人頭露出了水面，那是海潮派。

李卯似乎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身後，隻聽見一陣石頭斷裂的“啪咔”聲。不知道是不是湖底硝石礦受了潮，還是爆炸就隻有這些威力。

此刻，原本隻有一點兒露在外面的小山頭轟然倒塌，帶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漩渦——那山牢塌了。

太陽偏西，将落未落，找在了這些支撐着逃離那片漩渦的武林盟殘部身上，也照進了辦理之内，燕嶺入山口的一個隐秘的小洞穴裡。

寒鴉捂着手臂，被一群官兵逼到了山洞盡頭，無路可走。

他上半張臉的黑色面具掉了一塊，上面的黑羽隻有一根還勉勉強強挂着，一縷細細鮮血從他捂着手臂的指縫間流下來。

他看上去已經是強弩之末，可依然背靠石壁站着，目光投向了那隊官兵的身後，“柳大人，我們隻是按照約定行事，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柳大人——平江知州柳章遠撫了下自己的胡須，像是才發現他一樣，訝然道：“這不是鴻鹄派的寒鴉右史嗎？可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他的語氣倒是有些起伏，可是眼睛裡面完全沒有笑意，“那宴會怎麼樣了？武林盟的舊友們有沒有帶來他們的秘籍，一起切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