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師兄”李卯一半臉隐藏在陰暗中,讓他一直玩世不恭的表情帶上了一股詭異的嚴肅。
彭子明格外認真地注視着李卯,他背上背着一個小包袱,卻不是出門的模樣。
彭子明的左手收在衣袖裡,仿佛在摩挲着什麼東西,“現在大家城中内鬼一事焦頭爛額,你在宵禁後偷偷摸摸出門,實在不妥。”他說道。
李卯瞥到他衣袖裡,有微弱的銀光閃過。
“師兄半夜三更不睡,特地來尋我,未免也太過擡舉我了。”李卯看到了彭子明眼中對血絲,他身上還是白天那件深藍袍子,可見他根本沒有睡下。
彭子明在議事堂待到現在?可是他為何會來這裡呢?這時候來的明明應該是......
忽然他眼前閃過一陣寒光。
“廢話不要多說了,你什麼時候走?” 彭子明手上拿着一柄精鋼短劍,直指李卯。
彭子明以輕功見長,也熱愛研讀詩書,對于殺戮和稱霸一途似乎并沒有什麼興趣。此刻,看着他拔刀時的殺氣,李卯才知道這個眼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師兄并不是手無利刃,而是平日裡藏着鋒芒。
李卯一怔,“走?我為什麼要走?”
彭子明把劍鋒逼近李卯的咽喉,說道:“那你是想死嗎?”
李卯覺得喉嚨處有些涼,他低頭看了一眼彭子明手上的青筋,說道:“随便你。”
彭子明仿佛早知道李卯會這麼說一般,“今天你願意為了遼城獻身,我覺得很好。”他的聲音和一直一樣沒有起伏,李卯一點也聽不出來什麼“很好”的意思。
“那一天你的回答,顧師父也欣賞,所以他即便把遼城置于刀口之上也要保你。” 彭子明說道,”可我有些好奇,你真的不怕死嗎?”
也許是不怕死的。李卯在心裡說道,隻是不能死在此處。
所以他把自己推到風尖浪口上,惹得阮甯盛怒。再搬出李聞是的名頭,嘴上說着為遼城舍生取義,讓顧成嶺不得不保他。
“顧師父尚且沒有說什麼。”李卯垂下了眼睛,“師兄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來誇我并威脅我的嗎?”
彭子的語氣壓抑着怒火,“我本來也不想忤逆師父的決定,隻是剛剛我在議事堂,知道北蠻可能知道了遼城的城防布局。這幾日看過圖紙的,隻有你和師妹。”
“我不信你。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的決斷,之後我自會去左偏堂領罪。” 彭子明道。
李卯收起了笑容,“難怪所有的人跟我說,師兄是顧老大當之無愧的衣缽繼承者,真的是……可真是心智堅毅,一針見血。”
彭子明好像沒有聽見這句吹捧,接着說道:“但我也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四個月前遼城隔斷消息開始戒嚴,情報是不可能流出去的。其間新入的弟子,隻有你一人。”
他看向李卯的目光如刀,“我一開始就好奇,他們是怎麼笃定你在這裡的。”
李卯突然意識到,他似乎掉入了一個局中。
“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呢。” 李卯苦笑着說道。
幾乎同一時間,議事堂中。
顧成嶺半夜發了召集七傑的号令,遊衍之在趕去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到齊,就連蕭無常也在。
“老四,你找徒弟找顧老大這裡,真的病急亂投醫了,而且他這個時候不在自己房間裡......”劉天渝剛剛躺下沒多久,就被叫起來,此刻有些郁悶。
“早就說過,他就是奸細。為什麼要保他?” 宋晚紅探尋的目光看向顧成嶺。
顧成嶺這次沒有避而不談。他長歎一口氣,望向蕭無常,問道:“老四,事到如今,你如果再不和我們說為何蠻子會知道李卯在這裡,我可保不住他了。”
衆人驚疑不定地看向他兩人。他們隻知道蕭無常向來獨來獨往,沒想到他居然和顧成嶺私底下說了什麼。
蕭無常沒說話。他帶着黑白面具,衆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隻聽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那是因為這小子身上的香味。”
“香味?” 顧成嶺重複了一遍,探尋的目光在同樣迷茫的劉天渝和遊衍之臉上掃了一圈。
尚北風卻若有所思,“你是說,追蹤香?”
宋晚紅也反應過來,“香毒?聽說有些毒,中毒者會有發出特殊的香氣,可以追蹤。”
“不愧是兩朝暗探之首。” 蕭無常感歎了一句,問宋晚紅,“那你沒有聽說過‘千裡染香’?”
宋晚紅面色一變。
尚北風喃喃道:“我怎麼覺得,這名字怎麼耳熟呢?”
蕭無常無奈道,“老五,你見多識廣,知不知道四大奇毒?”
尚北風被他冷不丁問到,揉了揉眉心拿到深深的疤痕,回憶道:“我想想.....冰雪黃泉,浮雲蔽日......零落成泥,最後一個是什麼來着......”
“是千裡染香” 宋晚紅答道。“不過北蠻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裡面應當有一味藥,是要在此處才能采的。” 蕭無常道,“可那千裡染香的方子,在那長都九重宮阙内,我也隻是猜測罷了。”
“從老四告訴我,李卯身上有香毒之時,我就已經北蠻必定有所謀求。北蠻早就料到我們不會交人,因此故意挑釁至此。閉門不開,看三個月後他們如何打算,才是順水推舟。” 顧成嶺道,“況且他還是李大将軍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