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留給了議事堂裡面的人一個背影，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那扇門。
議事堂邊上就有一片林子。李卯像是躲藏一般，匆匆地走了進去，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仿佛喉頭都帶上了一點輕微的血腥，胸口一口郁結許久的氣終于散出來。
剛拜的師父，剛結交的師兄弟都被他甩在了身後——他又是孤身一人了。
此時，從他右邊冷不丁傳來一聲：”狸貓。”
李卯一口氣差點卡在喉嚨裡。他循着聲音望去，隐約看見顧笑站在了不遠處一棵不高不矮的樹枝上。
月光透過交叉掩映的樹枝，細碎地落在她臉上，讓她的神情顯得柔和了起來。
”這麼晚了，為何在外面？” 盡管李卯确定黑燈瞎火的，顧笑不會看到他的臉，他還是整理了下情緒，問道。
為什麼這姑娘總是在爬樹呢，像個猴子。他漫無邊際地想到。
顧笑顯然無法讀到他的想法，她從樹上跳下來，頭發上還沾着一片樹葉。
她給李卯看了一眼手上沉重的重劍，“試劍大會就在下個月了，可這把劍，我還沒有用熟。我要練劍。”
月色被她甩到了身後，李卯看不清她的臉，但是看到了她背後的黝黑的重劍。
“西金黑甲軍的重劍......”他喃喃道，”怎麼會在這裡？”
那年，李聞是帶兵北伐之時就曾接密報，說西金有一支很厲害的神秘軍隊。當時他帶兵一路向前，成功拔掉了西金的三大部落，士氣高漲。
根本沒有人遇到什麼厲害的部隊。當時的副将是李聞是的長子李卓遠，他甚至放言以西金現在節節敗退的迹象，即使神兵降世都無補于事。
後來探子來報，當時西金的王庭藏在大漠深處的一片綠洲，李卓遠一人帶着三萬大軍和一路繳獲的補給深入大漠——卻再也沒能回來。
李卓遠的親兵帶來了他的一片護甲和李卓遠被俘的消息，倉皇逃回來的幾百人神志不清地說他們遭遇了一隻神秘的部隊，那部隊覆黑面穿黑甲，打法詭異，武器是誰都沒有見過的重劍。
“你認識這個兵器？” 顧笑反問道，“說來，确實和你背回來的那個，有些相似。”
這次李卯被”抓”到，也算是深入了北僵最強的桑折部落的地盤。他本為密藥而去，卻意外發現了北蠻的軍械庫。看到了一把神似西金重劍的玄鐵的武器。
他說不清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把那把重劍耶一起帶了回來。誰知道這遼城之中，有人已經弄到了真正的西金重劍，讓李卯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笑話。
黑暗裡，顧笑在看了一眼李卯微紅的眼睛，一言不發地從背後解下了重劍。
“你想試試嗎？” 她問。
李卯驚異地看着她，先是覺得自己被狠狠地打了臉。可他看着顧笑毫不知情的眼神，突然想起顧成嶺幾次提到他沒有内力的時候，顧笑都不在場。
包括剛剛。她知不知道呢？
李卯輕輕甩了甩頭，把心裡那些陰暗的情緒甩了出去。他本想坦白，卻發現到了顧笑面前，自己怎麼說不出那番我沒有内力的賴皮論調。
李卯搖搖頭，把說不出口的話壓下，轉而道：“你忘了我的師父是誰？弄藥草的手，碰不得這些粗糙的刀劍。”
顧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烽火哨響起之前，她又不是瞎了聾了。
”剛剛我在的時候，蕭...師父還說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她好心地提醒道。她說得磕磕絆絆，畢竟平時他們私下裡和蕭無常沒啥往來，都是直呼其名的。
李卯：......
他被拆台拆了個徹底，想了一會兒怎麼反駁，突然發現顧笑真的沒有一點壞心，甚至沒有一點彎彎繞繞的心。
他又想到，顧笑可以帶着這把劍亂跑，也許這把劍并沒有看上去的分量。或許，和他帶回來的那把不知道丢在哪裡的奇怪兵器，其實挺輕巧。
李卯心一橫，牙一咬，道：“那我試試。”
顧笑把那把劍遞給了他。
李卯接過那把劍的時候，隻覺得手腕上綁了一塊沉鐵苦，差點沒接住。
一般重劍其實他也拿過，雖然沒有内力，畢竟有些是尋常男子，不會完全拿不動。
李卯神情有些扭曲，他強壓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問道：“這劍...到底有多重？”
“尚師父說，九十斤上下。” 顧笑答道。
“砰！” 是重物墜地的聲音，李卯聽完直接一把沒拿住。
他知道的軍中的重劍最重的也就九九八十一斤。蠻子這把劍，重得如此匪夷所思。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背着這樣一把劍若無其事到處亂跑的顧笑。
”我.....我是拿不動了。” 李卯放棄了掩飾。接着彎下腰，費力地把劍拖起來。
即便如此也花了他很多力氣。他終于連拖帶拉終于把那把劍扶了起來，用身體撐着那把劍。
”你真的要練這個？”他氣喘籲籲問道，突然感覺手頭一輕。
顧笑有一隻手把那把劍拿了過去。
重劍以重為勢，可是顧笑單手就提起了那把劍，還順手挽了一個劍花。
不過，就是李卯也看出來了，那個劍花挽得并不怎麼漂亮。
“要練的。” 顧笑很輕卻堅定地說道。
“尋常的刀劍也不錯。” 李卯說道，”我聽說，顧大當家的絕技是刀，你為什麼不試試刀呢？遊師父的劍法也是一絕。”
“尚師父說，一般人拿不動北蠻的重劍。”顧笑道，“而且，中原的禁刀令不許人用刀。”
“你......” 李卯打量了一下顧笑。她和強壯相差甚遠，甚至有種還沒有長成的纖細。
可是從她從天地之陣裡面把自己抛出來的架勢，以及拿着這把重劍舉重若輕的模樣。
李卯突然想明白了，顧笑有着卓絕的内力。
隻是，她不懂得運用内力的方法，甚至沒有找到一個趁手的武器。
她也許隻是執拗地，覺得自己應該去拿起這把别人拿不動，自己卻可以輕易舉起的重劍。
“而且這把北蠻的重劍，沒有刀刃，也挺好的。” 顧笑認真地說道。
李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