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門的守門陣你也敢闖?你知不知道,那是個死門,那個陣根本無人能破。上次我們七人先研究了後山的陣源三個月,才敢一起進去,最後也是靠着顧老大才能出來。你這點三腳貓功夫,居然還敢在殺氣最重的未時進去找人?” 白下堂左偏堂,遊衍之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張藤木椅子上,說得唾沫星子橫飛。
遊衍之旁邊站着一個面容有些愁苦,滿面長須的藍衣人。藍衣人的面前站着顧笑和彭子明。
彭子明聽到這裡,看了一眼一眼藍衣人——他師父劉天渝的眼色,慢慢地跪了下來。
他輕輕地拉了拉顧笑的衣角。顧笑毫無反應,這是沉默地喝遊衍之對峙。
顧笑和遊衍之雖然是師徒關系,但是據說總是明裡暗裡相互較着一口氣。聽說他倆相識還是在這白下堂門口。
顧笑逃課,遊衍之在外面冷嘲熱諷已經成了遼城校場的一道獨特風景。
“你還敢站着?”遊衍之問道。
彭子明微微擡起頭,看到顧笑拳頭握得死緊,整條胳膊都有點微微顫抖。
這樣下去怕是又要打起來,彭子明一慌,地忘了劉天渝平日讓他“莫管閑事”的教誨,心一橫說道:“七師父,顧笑本來是在坎門等的,不小心才進去了坤門那邊。隻怪我,當時去得晚了。”
他這一開口,遊衍之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口水頓時轉移了目标。
“彭子明,關你什麼事?你跪什麼?”
彭子明:……當真是引火上身。
遊衍之最看不過自己的話沒人接,顧笑不接也就算了,反正他也覺得顧笑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可是這次,一向知禮節的彭子明也不接他話。
他立刻炸了毛,死死盯着彭子明,惡聲惡語地問道:”你要替她受罰嗎?”
彭子明并不是故意不理遊衍之,他是在思考怎麼答話,沒想到反而惹得遊衍之更生氣了。
他擡頭看了一眼自己師父,發現對方繼續完全眼觀鼻鼻觀心,臉上露出一種“我不知道反正你活該”的表情。
彭子明:……
他隻得在遊衍之駭人的目光裡面搜腸刮肚了半天,擠出了個勸人向善的開頭,“呃,遊師父,子曰……”
這時,堂外忽然傳來一個淩冽的聲音。
“不要和她客氣,左偏堂本來就是刑堂,你把人帶進來,不給點教訓難道還要誇她初生牛犢不怕虎麼?”
一聽這聲音,顧笑緊握着的手放了下來,遊衍之的表情一僵。
阮甯一身紫衣,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看到了木樁一般立着的顧笑。
”顧笑,你給你師父跪下。” 阮甯說道。
顧笑擡起頭,看了一眼阮甯。
阮甯和顧成嶺站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嬌小的。他們并肩而立的時候,顧成嶺的肩膀就在她眼前,一偏頭就能靠上去的地方。雖然遼城誰都沒見阮甯小鳥依人地靠過。
顧笑小時候就開始修煉内力,練武雖有些晚但是很刻苦。從十歲起,她的身體便像抽條一樣,長得飛快,在一群男弟子裡面也絲毫不顯得矮。
現在顧笑才十五歲的年紀,身高就就到了阮甯的鼻尖。
她如果不跪也不彎腰,視線就可以阮甯持平。
顧笑沒有動。
阮甯歎了一口,寬厚地說道“不跪也好。”
顧笑卻皺起了眉頭,莫名地覺得有點腿軟。
她又看了一眼阮甯,疑心這個和善的聲音是自己聽錯了。
她确實不想跪,可阮甯的威壓實在是太可怕,讓她的膝蓋不由自主地彎了一點。
跪下去還是免不了一頓鞭子。顧笑想。
阮甯一言不發,像打量什麼器物一樣,慢慢地踱到了顧笑身後。
緊接着,一下子就踹上了她的小腿。
顧笑還沉浸在“今天到底刮什麼風居然阮甯會和顔悅色且無可奈何地歎氣”的思考裡,沒有提防她會來這麼一手。
等她感到一陣勁風時,小腿以下已經感到一陣劇痛,隻得幹淨利落地跪了下來。
左偏堂本來就不是待客的地方,地面與外面的地沒有什麼兩樣,有石頭有沙子。隻是這裡的地面有平時有犯了小錯受罰的倒黴弟子到掃,倒也算平整幹淨。
顧笑這一跪,沒留神膝蓋磕在了一塊漏網之魚的小石頭上,疼得眼淚都冒了出來。
阮甯低頭一眼就撇到了那點淚花,她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顧笑,奇道:“就這點骨氣啊?我都沒用内力。”
這是确實的,顧笑想。如果阮甯用了内力,那自己小腿骨早就該斷了。
即使如此,阮甯也是用的實打實的力道,毫不留情、又狠又準,就像她的白銀鞭。
顧笑想到阮甯的白銀鞭,又懼又恨。膝蓋和小腿都生疼,可阮甯語氣裡面的譏諷之意當她硬生生地忍住了眼淚。
她說不出話來,隻得擡起頭向着阮甯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