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過後,齊簡回來了,他來敲響了葉甯竹的屋門。
葉甯竹與白桃對視一眼後,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套了一件外衣去打開門後問道:“齊大人,這麼早就起了。”
齊簡淡然一笑,“是微臣不好,擾了殿下清夢。”
“無礙的。”葉甯竹客氣道,“大人可有事?”
齊簡擡手指了指天,“今日天不錯,殿下可想出去走一走。”
“好啊。”葉甯竹表面應道,實則心裡已經有些雜亂。她以為,自己重活一世,該是對所有事情看得最通透之人,可為什麼她現在好像什麼都看不清?齊簡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他不管遇見什麼事情都如此的淡定,這種種問題圍繞在葉甯竹的心頭,始終都散不去。
為了能打探出齊簡的目的,葉甯竹決定再忍一忍。她換好衣裳,用過早膳後與齊簡一道出了門。如今戰事未起,城中百姓的生活倒是安甯了許多。葉甯竹曾在巡防時多次往來城中主道,百姓又都知曉她的身份,見到她時都會恭敬地行一個禮。
“殿下在幽州聲名遠揚,着實令微臣佩服。”齊簡道,他停下來等了等身後的葉甯竹,露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容。
葉甯竹看見了,心裡有些驚慌。這段時日以來,齊簡一直僞裝的很好,從來沒有在衆人面前有過太大的情緒起伏,可眼下她卻從齊簡的笑容中,察覺出來了些不對勁。
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中了計,她故意問道:“昨日小厮說你去準備車馬了,什麼時候能安排讓我回京呢?”
“快了。”齊簡笑道,“殿下這般急着回去嗎?”
葉甯竹心底琢磨着齊簡此話是否有其它的含義,仔細斟酌後答道:“隻是有些想念皇兄了。”
“原是如此。”齊簡又恢複了那副不冷不熱的神色,二人在街道中走了片刻後,停在了一處首飾攤子上。齊簡叫住了葉甯竹,從小攤子上挑選了一支素簪。
葉甯竹盯着那隻素簪出了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她移開眼道:“齊大人也是見識過錦繡華服的人,但挑發簪的眼光卻如此素雅。”
前世那支用來自戕的素簪,是齊簡送她的第一份禮物。那個時候齊簡做官時日不長,領的俸祿也不多,盡管那支素簪并不華麗,但勝在做工精細,葉甯竹當寶似的捧着。至少在戳穿齊簡的真面目以前,一直如此。
當時她也嫌過,她窩在齊簡懷中,将素簪翻來覆去看,掩不住滿心歡喜道:“怎的這麼素,我戴上豈不是不合身份。”
齊簡一句“你好看,其它的便都是陪襯”将她迷得團團轉,如今再想起來,真覺得可笑。
“是。”齊簡低下頭,将素簪收進腰間,并拿出銀子買了下來。
因為一個素簪,将葉甯竹逐漸雜亂的思緒聚攏了起來。昨日她在賭坊中見到思卿時,她發間别着的簪子是一支飛羽形狀的簪子。
雖說葉甯竹并未湊近看過,但憑着這些年來見過的首飾,她能看出那支簪子做工相比十分精細,若論價錢,想來不菲。當時她并未多心,隻是現下想來,思卿的身份倘若隻是被賣入賭坊中的一個普通的樂女,那這樣精緻的簪子,是何人所贈?
賭坊的來客?葉甯竹果斷否定了這個想法,她觀察過,大部分人進賭坊都隻是為了能夠赢下一些錢财,根本無暇顧及坊中還有樂女。
而所謂的廂房,都是給那些貴客準備的。從她與陳景踏入賭坊中開始,他們就已經入了局。是思卿特意替她擋了難,也是她特意讓她聽見齊簡與梁國探子的對話。而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博取她的憐憫之心。所以她命陳景留了下來,并讓對方護着樂女們。
他們的目标從一開始就是陳景,她已經如此防備了,卻還是沒防住。可為何是陳景呢?這個問題頓時困擾住了葉甯竹,她看了看面前的齊簡,想要先擺脫他。
“齊大人今日不去軍營嗎?”她問。
齊簡卻反問道:“殿下想去?”
葉甯竹眼神飄忽了一下,否認道:“不是。”
齊簡不說話了,隻是又在街道上走動了起來。葉甯竹不禁懷疑,齊簡是不是在故意地拖延,為的就是讓她無法去傳消息。
她如今隻希望,蘇鴻煊有所行動,不然陳景若真的出了事,她怕是會怨自己。反正如今脫不開身,葉甯竹便裝作高高興興的,同齊簡一同在街上閑逛。
她又擺出了那副長公主的架子,想着自己滿心的怨氣總要有地方發洩一下。
……
等到回到驿站過後,齊簡叫住了葉甯竹,将那支素簪拿出來想要贈與她。他說:“殿下如今舍去了錦繡華服,這支素簪倒是與殿下十分相配。”
葉甯竹隐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緊,她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忍耐,不能沖動,可還是有些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她拿走齊簡手中的素簪,咬牙道:“齊大人的好意,本宮領了。”
話畢,葉甯竹回到房間,關上門後立即将素簪随手一扔,不知扔到了屋内的哪一個角落,也不在意有沒有摔碎。
白桃瞧見她的神色,關心道:“殿下,您怎麼了?”
“沒事。”葉甯竹淡淡道,“白桃,你想個辦法把郁青找來。”
她總覺得哪裡奇怪,卻又有些說不上來。齊簡如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她若是跑去軍營,說不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為了杜絕這種情況,她還是私下與蘇鴻煊取得聯系。
次日,白桃偷偷地借着出去才買,悄無聲息地将小紙條塞進了正在巡視的郁青身上。他來無影去無蹤,突然就出現在了兩人的房中,硬生生吓了二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