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叫小二再上一桌餐食”
“相遇一場”
“緣盡于此”
自己也該離開了
孩子上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衣袖
“大哥”
“玉兒做了承諾，便一定會遵守”
“不論重閻殿是什麼地方，我都會一直陪着你的”
晶亮的眸子，滿是堅定
少年微震
多少年前，也曾有過一個人
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這一刻
不知怎的
面前這張烏漆墨黑的臉竟與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合二為一
阿玉道
“隻現下，我尚有些事情要處理”
“待過些時日定會去尋你”
少年停住腳步
“我叫北辰歡”
“本座手下不養無能之輩”
“若想跟着我，便得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孩子笑了
“大哥哥放心”
“或許玉兒會比你想象的更有用呢”
“能有什麼用”
玄夜随口取笑道
“隻憑你那挨打的本事嗎”
突然
孩子猛的栖身上前
年輕侍衛大驚
鬼君沒有開口，他便不可以動手傷人
可是
剛剛那一瞬間，對方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
卻無端的令他吓了一跳
自己堂堂紫鵬鬼君座下一等鬼使，竟會被一個孩子給逼退了兩步
阿玉拿着手中的錢袋子笑的好不得意
“你說本少爺有沒有用”
紫極也是大吃一驚
這小子竟能在玄夜毫無察覺之下，偷了他身上的東西
北辰歡淡淡的笑了
他的目光一向寂冷
而這一次
卻是真的笑了
“你叫阿玉”
他這一笑，卻似滿江冬雪融化
雖仍含着清寒，卻帶了抹破春的溫暖
一時間
竟讓孩子看得癡了
這才是，自己記憶裡的歡哥哥
“大哥可以叫我玉兒”
“我便認下你這個弟弟”
少年伸手，自身上取出錢袋連同玄夜的那個
一同遞了過去
“且先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我會在重閻殿等着”
孩子笑了
“大哥等我”
“玉兒很快便會去尋你”
紫極道
“小子，好大的口氣”
“需知那種地方，想進去，也是得要憑實力的”
“放心”
“本少爺定會憑自己的本事走進去”
歡哥哥
茫茫人海，既得重逢
我便再不會
離開你
……
回了破廟
秦倦已等在門口許久，少年身上挂滿霜寒
看見孩子回來
他急忙迎了上去
“怎又弄得一身的傷”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對阿玉多少有一些了解
憑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做到悄無聲息
就算是被發現了
他若有心逃跑，誰又能追得上
“你是，心情又不好了”
這小子有個奇怪的癖好，凡心情不好便會跑出去讨打
“沒有”
孩子滿面笑容
“我今天特别開心”
“遇見了一個本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的人”
明婆婆聽見動靜也迎了出來，目中含着淚花
“我們以後就好好讨飯吃，别再偷東西了好不好”
每一次見他都被打成這樣，她看着都好心疼
“沒事的婆婆”
“雲來居仗勢欺人，草菅人命”
“偷他家”
“也算是劫富濟貧了”
他之所以一再可着雲來居偷，乃是因為小三小四口中的大哥哥便是被那裡的夥計給打死的
乞丐命賤
無人管其死活
他能做的，也隻是給對方找些個不痛快
秦倦笑道
“哪個劫富濟貧，自己會被打成這樣”
孩子一本正經道
“不論是什麼原因，偷東西都是不對的”
“犯了錯，就得要付出代價”
“小五小六還小，若是有樣學樣”
“不識善惡”
“不分對錯”
“待長大了定會犯出重錯來”
小三小四跑了出來
他道
“還有你們兩個，也是一樣”
“縱然世道不公也要懂得努力進取”
“不可自輕自頹，更不可為非作歹”
“知道了玉哥哥”
小四忙不疊的點頭
小三道
“放心，我們定不會去做壞事的”
孩子上前摸了摸他二人的頭
“乖了”
對于他這種托大的言行舉止
小四早已習以為常
小三卻仍是一臉的抗拒，不過道也沒有躲開
明婆婆歎息着
“難為你了”
“一邊要喂飽這幾個孩子，一邊又要教導他們做人的道理”
有些時候，她甚至忘了
阿玉
其實也是個孩子
“婆婆，夜深了你們先進去睡吧”
“我與阿倦再說會話”
“好，外面冷你們别聊得太晚，早些休息”
“知道了”
寂夜星空，秋寒深重
兩人坐在石台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孩子将兩個錢袋子一同遞了過去
秦倦大駭
“哪來得這麼多的錢”
他知他習慣
一向隻偷吃的，從不偷人錢财
“是今日遇見的那個朋友給的”
“一下子給你這多的錢”
“你們，很是相熟嗎”
“算是吧”
少年看着對方，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對你來說”
“很重要”
孩子點了點頭
“那你”
“會離開我們嗎”
阿玉靜了下
轉頭看向對方
“我曾答應過那個人，會陪他一起”
歲月兜轉
他以為，當初的諾言已無法兌現
不想
卻又讓自己遇見了他
少年沉默了下去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阿玉與他們是不同的
他讀過書，習過武
身上又帶着世家少爺的做派
必有着不同尋常的身份，定不會一直與他們住在一起
隻是沒想到
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許久
他擡頭，漫無目标的看着遙遠的天宇
靜靜道
“既然那個人對你來說如此重要，你便去吧”
“這裡有我”
“我會照顧婆婆與孩子們的”
身份有别便不是同路之人
能得一時相伴，已是萬幸
這段時間，于自己是從未有過的開心與滿足
他不想成為對方的羁絆
“傻瓜，還真是個沒意思的”
“說得這般潇灑，道顯得我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你就不能痛哭流涕的求本少爺留下嗎”
“我求你，你便會留下嗎”
“或許可以考慮看看”
他是想要離開的
隻是需得先安頓好明婆婆與孩子們
冬天很快便要來了
漫漫寒日若沒有自己守着
他們怕是會更加難熬
……
第二日
說好暫時不會離開的人，便突然消失了
秦倦帶着小三小四幾乎跑遍了整個京都城
他們甚至，都跑去亂葬崗
還好
那裡也沒有
小五小六坐在門口的青石上一直等着
天色大晚
也沒等來孩子的笑臉
秦倦三人累了一天，蔫頭耷腦的回了破廟
小五一邊掉眼淚一邊問
“玉哥哥還會回來嗎”
小三斬釘截鐵道
“他定會回來的”
之前玉哥哥也是這樣，時不時消失一兩天
但很快的便就又出現了
他相信
這一次，定也是這樣
秦倦悶不吭聲
想着昨晚他們對話
阿玉
你是真的，離開了嗎
沒有了孩子的日子
破廟裡異常安靜，一轉眼便是數日過去
每個人都蔫蔫的
現下已是冬月，眼看便要過年了，他們卻絲毫感受不到年節的喜悅
秦倦仍锲而不舍的找尋阿玉的下落
小三小四日漸沉默
小五拉着小六日日坐在廟門前的青石上，等着
明婆婆的眼中也含着期盼的擔憂
她相信孩子不會一聲不響的離開
更多的，是擔心
冬寒越來越重
憂思易病
老婆婆終是病倒了
秦倦用阿玉留下的銀子去請了大夫，可是吃了很多的藥人也不見好
小五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倦哥哥，明婆婆會死嗎”
之前住在這裡的汪家爺爺便是這樣離開的
他害怕
害怕婆婆也會像他那樣
“不會的”
“我定會請最好的大夫來醫治婆婆”
“可是，請大夫需要很多的銀子”
小三的聲音透着哽咽
“玉哥哥留下的銀袋，已經空了”
秦倦抿着嘴，一聲不哼
隻堅定道
“明天我便去想辦法”
“絕不可以讓明婆婆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