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街頭
乞丐娃娃坐在地上，手中拿了個破碗
“大爺，行行好”
“給點吃的吧”
看起來可憐巴巴
但他那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卻滿是頑皮
不遠處
一駕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來，上面懸着文逸侯府的标志
孩子擡眼看去
目中劃過一抹笑意，叫得越發大聲起來
車内少年随意挑着簾子
有一眼沒一眼的向外打量着
看到乞丐娃娃
猛的一愣
“停車”
車内的小厮生怕小主子一個興起又做出什麼意外之舉
趕忙勸道
“小世子，侯爺吩咐了讓你聽學之後立刻回府”
“我就下去走走，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可是侯爺”
“老爹今日去王世伯家中吃酒，回不了那麼早”
說着少年已下了馬車
小厮無耐，隻好陪着一起
“你跟來做什麼”
“侯爺吩咐小的要寸步不離守着世子”
“前面就是侯府”
“沒幾步路我還能走丢了不成”
“可是”
“可是什麼”
“滾滾滾，别在這裡礙小爺的眼”
少年瞪了他一眼
火氣頓時上來了，連同聲音也大了起來
白日裡在學堂被那些個王侯公子嘲笑戲弄，已是憋悶不以
這會還得受自家奴才的管束
小厮見小主子火氣上來了，不敢再規勸
于是試探問道
“奴才就遠遠的跟着，絕不會打擾小世子遊玩可好”
“随便你吧”
“離得遠些”
“是”
少年徑直走向乞丐娃娃
在他面前蹲下
那是一張油污滿面的臉，看不出本來面貌
隻是不知為何
那一雙眼，竟讓他覺得好生熟悉
他看着對方
取出身上的錢袋，将一袋子的銀錢全都倒在了破碗裡
若換成尋常乞丐此刻怕是得要吓得驚慌失措，但小乞丐卻是連臉色都未變一下
隻靜靜的看着他
眼角飛揚
含了一抹複雜的笑意
“貴人當真是仁善慷慨”
孩子眨了眨眼睛
笑嘻嘻道
“須知世間因果，善行當有善報”
突然，他擡手将碗中的銀錢向着街道上灑了出去
少年一愣
還從未見過乞丐不愛錢的
他竟然将一碗銀子全都扔了出去
“你，這是做什麼”
“不是不想讓人跟着嗎，我在幫你啊”
孩子起身
不由分說拉着對方，便向人群中跑去
小厮見狀大驚
急忙追了上去
一個小乞丐居然膽敢當街劫持侯府世子
奈何街道上人人都忙着撿錢，你擁我擠，待他帶人沖過去時已不見了二人蹤影
不知跑了多久，孩子方才放開對方的手
“哈哈，好玩嗎”
“好玩，太好玩了”
少年跑得滿面通紅，興奮道
“有趣得很”
好久了
自打阿凰歸家
魏苒去了邊關
便再無人陪他笑鬧，陪他一起闖禍
日子過得還真是無趣
總算是碰上一個有意思的
于是他道
“我叫焦弘，你呢”
“我叫，阿玉”
“阿玉”
他看着對方的眼睛
喃喃
“你與我的一個朋友真的很像，她的眼睛也是這般明亮清澈”
“你的朋友”
“必也是位小公子喽”
“不是”
“是女子”
一瞬間，少年的目光有些恍惚
卻又無比眷戀
“但她玩鬧起來卻是比男孩子都肆意”
“總有出不完的新奇點子”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别提有多開心了”
“那後來呢”
“後來”
少年的目光暗淡了下去
“男女七歲不同席，她是世家小姐”
“不可能永遠與我們玩在一起”
“便被族人接了回去”
“哦”
孩子有一句沒一句的應和着
“那你可以去尋她啊，就算是世家小姐，隻要有族兄陪同也還是可以與外男相見的”
焦弘低啞道
“她病了”
“我是想去看她的，但王伯伯說，阿凰的病需要靜養，不能見客”
“就連北辰碧那小子也被擋在了門外”
“病了”
阿玉一愣
自己離家出走，父親與二哥應是為了保全她的名潔方才對外扯了這麼一個謊
一時間，二人各想各的心事
過了好一會孩子道
“是病總會好的”
“真的嗎”
“可是，聽說她病得很重”
“那也會好的”
孩子露齒一笑
“終有一天你們定會再相見”
“到時候，你便将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全都講給她聽”
“好主意”
“阿凰說了，待長大後她才不要嫁人”
“要與我和魏苒一起闖蕩江湖”
“看盡天下風雲”
“對了，魏苒便是我的另一個朋友，他現在去了邊關”
“那小子走的時候說了，待長大後定會回來與我一起去尋阿凰”
“完成我們的約定”
“阿玉，你我一見如顧，很是投緣”
“到時候一起”
孩子靜靜的笑了
“好”
那一天，他們一直玩到很晚
甚至還出了城
直到日落方才歸來
文逸侯府走失世子，鬧得人仰馬翻
連同大将軍府也派了好些人，四處找尋
夜色降臨
二人偷偷摸摸的往回走，直到不遠處便是侯府大門
阿玉道
“回去後可還記得該怎麼說”
“讀書破萬卷，不如多行世間路”
“民生疾苦，山河壯麗”
“總該親自見識一番”
焦弘道
“這幾句話你都教了我一路了”
“不會忘的”
“可是”
“說這些真的會管用嗎”
“你是不知道我那老爹發起火有多吓人，說不定又得要一頓好打”
少年打了個冷戰
對于自己這半日的放縱多少有些害怕
但卻不後悔
因為，他又多了一個朋友
“這種話若是常說，自是不管用的”
“但第一次說通常效果還不錯”
“至少焦侯爺會感懷安慰”
“兒子長大了，會思會想”
“多半是會放過你的”
“那我以後如何找你”
眼前就要到家門口了，焦弘急急的問道
“我嘛”
“四海為家”
“不過這段時間會在京都城中”
“你若想找我，便在東市的鼓樓上挂一條彩帶，我若看到了便會去尋你”
孩子懶洋洋的揮揮手，便離開了
瘋玩了一個下午他也有點累了，隻想快點回破廟裡好好睡上一覺
……
幾日後，醉仙居
“阿玉，你真是厲害“
“那日回去後我便按照你教的說了”
“我老爹當真沒打我”
焦弘一向是個急脾氣
沒等幾日便讓人去鼓樓上挂了彩帶
這一次他們倒是沒有甩開侯府的侍從，而是大大方方的約在了酒樓見面
“這種話隻可用一次，若是說多了便就不管用了”
“那以後我若想與你出來玩該怎麼說”
孩子随目打量了眼小厮手裡的書箱，皺了皺眉
“你如何還在學論語”
四書五經這些東西自己六歲時便可倒背如流
阿弘啊阿弘
這些年，你當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難怪焦世叔會拿着藤條追着你打
“有何不妥嗎”
“顧執那小子，如今可是連千字文都還沒背下來呢”
阿玉歎了聲
“你二人，便莫要再攀比了”
半斤八兩有何區别
說着他将書本拿了出來，遞給對方
“做什麼”
“今日将此書讀懂，回去說與你老爹聽”
“他必不會怪你逃課與我相見”
“什麼”
焦弘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怎麼可能”
他一看到書就犯困
一日之内讀懂一本，開什麼玩笑
“又不要你全都背下來，隻要讀懂裡面的内容”
“知曉其含義”
“懂得聖人的教誨”
“很難嗎”
“不行不行，這絕無可能”
“我會一點點解釋給你聽，保證你可以聽得懂，記得住”
“真的”
“我何時騙過你”
“可是阿玉，我們就不能玩點别的嗎”
“讀書多無趣”
“若你想時常與我相見，就按我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