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腳步聲遮遮掩掩地遠離。

蘇格蘭深吸一口氣閃出房間，落在地上沒發出一點聲音，像一隻蟄伏在黑暗裡緊盯獵物的貓科動物。不得不說的是他确實擅長潛行，和同一小組裡另一個恨不得張揚到讓全世界都知道人是自己殺的的人不同，他慣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戴上兜帽，然後裝作一副對什麼都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再挂上自己看了都覺得假的笑臉…

蘇格蘭愣了一下，然後苦笑。真要命，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再也不用回憶那些事的。

一步，兩步，随着他的靠近血腥味越來越濃厚，和越來越沉重的心跳聲一起萦繞在腦中。理性不斷告訴他即使是兩個人這個出血量也昭示着不可挽回，但他還是緩慢而又堅定的，麻木地，向着那個方向，一步步走過去。

他打開門——

踩到了溫熱的血。

兩個人似乎還保持着睡着的樣子躺在床上，被單上甚至沒有多少掙紮的痕迹。因為兩個人都是被一刀斃命，鋒利冰冷的鐵器在兩人的脖子上劃開了相似的，巨大的豁口。應該是劃到了動脈，血還在往外冒，一股一股的，紅色的噴泉似的。

蘇格蘭往前走了兩步，看清了兩人臉上青紫的痕迹——他們被暴力按壓過口鼻。缺氧帶來的腦供血不足使他們幾乎悄無聲息的就死去了，連任何像樣的反抗都沒能做的出來。

月光從沒有關緊的窗簾縫隙灑進來，把一小片血迹照的亮亮的。蘇格蘭盯着那一點光斑，眼前的血泊逐漸和另一個晚上重合。

他本來是想要尖叫的，但是張了張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最後他閉上了眼睛。

他總疑心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夢中，而且一懷疑就是七年。夢給了諸伏景溫暖的家，光明的生活和坦蕩的未來。有時候他真的想過就這麼一直夢下去也不錯，在這樣美好的天堂幻夢裡待着，他幾乎已經可以把上輩子的血光和刀槍全部忘記——

——可這些血是真的，粘稠的，滑膩的，帶着極易逝去的溫熱，是确确實實鐵鏽味的——所以聯同這些死亡也是真的，那些溫暖，那些幻夢，那些幸福的現在與未來一起破碎在了這個夜晚，悄無聲息。一記沉重的耳光，一下子驚醒，行了蘇格蘭，也該休息夠了吧，你明明應該早就發覺周圍的溫暖與陽光都是虛假的。

于是上輩子關于黑暗的回憶一個接一個被回想起，清晰到簡直像是剛剛輸進他腦子裡，蘇格蘭兩輩子加在一起都沒有比現在更加清醒過，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知道他自己要做什麼。他緩慢地拉開父親書桌的抽屜，那裡有一把小巧的折疊軍刀，原本的用途是家庭野餐。

9

男人擡手攔下了他的同伴。

“我聽見聲音了。”他用氣聲說，“在二樓，父母房間的那個方向。”他仔細辨認了一下，确認般對他的同伴點點頭，“應該是，我們過去看看。”

他的同伴發出咯咯的笑聲，“被吓到了。”他惡意的說，“天才小鬼…沒見過那樣的場面吧？”

他們兩個回頭往那個方向走去。

男女主人的卧室在二樓最裡面的房間，兩人像随意散步一樣的走着，準備去捉那隻已經被逼到籠底的小鳥。到了二樓之後，他們甚至刻意做出一步一頓的腳步聲，惡意地想要折磨對方的神經。

雖然是他親手破壞的，但是不得不說，這一家的氛圍着實令人安心，男人想。他記得這一家有很多小孩兒，三個？還是兩個？但是兩間兒童房不約而同的離主卧都非常近，正好是能讓孩子感到安心的距離。

他們正好經過兒童房。其中有一間他們剛才進去看了，裡面睡着的小孩不知道跑到了哪兒去——雖然沒逃多久就被他們捕捉到了聲音。另一間根本沒有人，蘇格蘭大人說好像去參加了什麼夏令營，他們接下來還得往那邊兒趕…

…等等，不對，那間房間的門本來被他們完全打開了，現在怎麼半遮半掩的合上了半扇？

男人突然感覺到一點寒意，他緊走了兩步推開門掃視，想要開口給同伴發聲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