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挺髒。”
洛菊坐在那兒,淡淡的給了第一個評價。夏彧轉過頭,頗為驚訝的看着她。
“幹嘛這麼看着我,難道不是嗎?”女孩抻抻腰杆,說,“她在逼着璐投三分線内球,不然就是犯規。”
夏彧把目光放回現場,“7班的人我們學習部基本不管。”他說,“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好貨色,吃力不讨好。”
他的汗就這麼流着,從耳後順着脖頸滑進衣服裡,側顔突出姣好。洛菊别開目光,“你不喝水?”
夏彧看看手裡關寄月遞的:“冰的,我怕喝了不舒服。”
洛菊把背包裡自己的水杯拿出來,跟旁邊王哲讨了個塑料杯,“常溫的,慢慢喝。”她倒給他,“你對劉璇這個人,有什麼看法?”
“沒有。”夏彧很誠實的回答,“很典型的,不學習的,小混混。”
洛菊看了一眼他。
夏彧壓低聲音:“和你不一樣。”
女生上半場結束,男生上場,中場休息就是男生下半場的時間,比分黑馬聯合隊落後9分。
“操!”陸璐惡狠狠的罵道,“什麼狗屎玩意!一幫子手髒的!”
鄭孝胥屁颠屁颠的跑過來伺候人了;陳晨走過來遞來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劉璇的名聲,不要這麼氣自己啦~”
洛菊冷不丁的坐在旁邊:“你知道劉璇?”
陳晨第一次被這位神秘的同學搭話,略顯緊張,“嗯,對,”她說,“其實,璐之前就認識她,都是一個小學的,她……也很出名。”
“小學的時候就惹過我,我倆打過架。”陸璐揉着胳膊,“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
洛菊沉默了片刻,“攻她下盤。”她說,“學過的,不好打正常。不過技術沒到精湛的地步,喜歡上扣,你就走下面。”
陳晨挑起眉;陸璐:“我說什麼,她籃球很好的!”
一聲哨響,男籃下半場開始,打斷了女孩們的談話。
“換人了?”洛菊看着幾個上半場沒上的球号服,問。
陳晨:“嗯,之前那個6号前鋒被替下去了,換成了現在這個,14号男的——”
一個轉身動作,台上的洛菊就看清了那人的臉。
一瞬間的瞳孔地震,是在無人在意的角落霎時間的情緒波動和恢複。
“——叫申奎。”
這裡沒有人認識這個叫申奎的男的,或者說,沒有人認識脫下校服這層皮下的申奎。
隻有洛菊。
“比賽還有20分鐘,”洛菊轉過身,平靜的收拾書包,“鄭孝胥,你送我一下。”
“啊,”剛剛幫陸璐揉完腿的鄭孝胥喝了口脈動,“這就走了?不看完嗎?”
人聲嘈雜而鼎沸,洛菊把收拾好的書包給男生一扔,自己幹淨利落的一撐拐站起來,另一隻手拍在陸璐肩上:“等會兒估計會申請暫停。”
手上的水被抖灑了的陸璐擡頭看她。
洛菊彎下腰,在她耳邊說:“如果申請暫停,跟夏彧說一聲,申奎這個人不行,愛犯規耍滑,别跟他急。”
說完,也不等陸璐什麼反應,就一手拉着沒缺胳膊少腿的鄭孝胥快步走出去。
*
打一場拳下來的錢,夠洛菊不出去打工賺錢好幾個月了,就是有些廢身體。
她回了租房,把這個月照例給洛明打過去的錢數好,其餘的再裝進去。鄭孝胥先走了,又順了一大袋子吃的喝的給她。
她思索再三,給黃文耀打了個電話。
“喂?”
“喂,”洛菊坐在沙發上,“幫我給洛明送個錢。”
對面一陣沉默。“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洛菊說,分神的看着面前鋪開的曆史複習提綱,“你過來一趟,我順便跟你說了。”
“算了。”男人嗓音沙啞,“你讓杜姐給你帶。”
洛菊沒說話。“你在躲我。”
“嗯。”
“為什麼?”她也不急,語氣平緩,理性的不成樣子,“自從我上了高中,你,還有李銀,陳數,包括杜姐都在躲我。”
黃文耀也不接話:“你說你為什麼去打架?”
“……”
“好端端,去打架做什麼?”他說,“菊子,别忘了,你當初為了中考花了多少功夫。”
她剛想反駁,話卻卡在嗓子眼裡,說不出口。
洛菊不傻,相反,她很聰明。
黃文耀也知道。
“好好學習。”他說。
“我真的考得上嗎?”洛菊輕笑了一下,“考上了,然後呢?”
“你好歹在H中,認真學,總能有個學上。”她聽見對面打火機響聲,沉沉的呼氣,“總之别辜負。”
别辜負什麼?他沒說。但是洛菊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就夠了。
挂了電話,女孩早就泣不成聲。灰色的打印紙上墨迹整齊,頃刻間墜下斑斑淚痕。
黃文耀給她帶來的保護遠比當初承諾的要多。幼年的洛菊還是太小,在洛梅死去的時候不足以保護自己。
是黃文耀接到了洛梅生前最後的委托,來自一位“小姐”的遺言,如同沙礫一般平庸,帶着卑微與乞求。
他不是她“哥”,他不讓她認。認了,洛菊就不會有後來自己打出一些名氣的未來。但是他做的比“敲門人”多了去了,理不清,說不完。
他帶着人去了Villious,認識了杜鵑,一個琅照遠近聞名的潑落戶。在那種三教九流的地方至少有了一個容身之所,一個吃飯的地方;她的拳腳是他教的。
他說,打架是用來保護的,不是傷害的。永遠不要做打出第一拳的人。手機裡,陸珞發來信息。
:你這幾個月來不了,最低工資還是會給的,就當你是工傷了。
:對了,傷好了之後回來要多拍幾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