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爸媽的房子。
洛明一生好賭,把自己老子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家業賭沒了,自己的工作賭丢了,甚至到最後,把自己親女兒賭死了。
而熊萍和陳倩一樣,都是城中村無數沒有文化的家庭主婦的縮影,隻不過陳倩是這一類人裡備受羨慕的“上乘人士”了。
房門被打開,這個房子比夏彧那個更髒,更亂,更破敗。身懷六甲的熊萍已經睡了,客廳裡洛浩辰還在打遊戲,最新的主機卡嶄新的與這個家格格不入。
“回來了?”洛浩辰叼着煙,目不轉睛的說,“剛剛耀哥還給我打電話,以為你死在外邊了呢。”
洛菊走過去,半個身子擋住了他的屏幕,俯身拿起茶幾上的水:“你倒是盼着我死了好。”
“媽的,起開——草!”大屏幕上顯示着“game over”的字樣,男孩氣的把手柄一摔,一連罵出一串髒話,“是啊,你他媽最好被人砍死,跟洛梅一樣欠日的婊子!”
洛梅,洛浩辰的已故的妹妹,洛菊的已故的姐姐,不到一年前被自己親爹送去給人當賭注的孩子。
洛菊臉色似乎有些奇怪,說不上是惡狠或是生氣,他瞥了一眼屋裡睡得正香的熊萍和沒有回來迹象的夏剛,一把揪住洛浩辰的領子:“你再說一遍。”
辍學宅家宅網吧的洛浩辰一身軟肉,雖然胖但是沒點兒抗打的地方,被常年混迹灰圈的洛菊輕易拿捏。“你你你你你想幹嘛?!”他吓得不輕,“我告訴你你敢打我爸肯定——”
“洛浩辰,”洛菊就這這個自上而下的姿勢盯着他,一雙睡鳳眼眼尾上翹顯得狎旎,“我告訴你,你丫的在敢在我面前對姐姐滿嘴跑屎,我就把你的牙全拔了,你看我敢不敢。”
今晚上這麼大的活動量,她真的有些累,沒有興緻跟洛浩辰較真兒。随手一甩,男孩跌摔在凳子上,撞得直哎呦。洛菊光明正大的從他的零食袋裡拿吃的,後者權當沒看見。
“哦對了,”在她炫完兩包幹脆面之後,洛菊打算回房睡覺,忽然想到什麼,“洛浩辰,你他媽還是念着我死不了吧。”
“我要是死了,一是沒有人給你以後吸血,二是沒有人給你擋刀。”
*
夏彧從夏招娣口中得知了洛菊,是那晚救了她倆姐妹的“幫手”。
順便,夏招娣和夏悅娣給這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簡短的介紹了不少活在他們這個圈子和階級的人的“常事”。
夏家兩姐妹感覺這個孩子被吓到了,安慰的笑笑,以後他有兩個姐姐給他頂着的,不要害怕。
12年形成的觀念受到了沖擊:為什麼男孩子非但不能保護女孩子,還要理所當然的從她們身上吸血?
12歲依舊懵懂且天真的夏彧隻樹立了一個堅定的念頭:無論如何,未來,他不會爛在這裡。
夏彧和洛菊的第二次見面是在小升初,7月初的考場上。
命運很巧合,他倆被排到一個考場,夏彧正好坐在她的左邊,洛菊的位置靠窗後排。夏彧答完卷子,偷偷仔細觀察着這個白卷睡覺的女孩:
五官端正,皮膚亞黃,凜眉浩目,睡鳳眼内雙眼皮,嘴角自然向下,天生苦感;閉着眼的時候還能稍微削弱些她過于兇狠的五官的氣勢,但是生的又極好看,高眉骨鼻梁薄唇,清晰的下颌如同刀削般凜厲。
這樣的臉,單讓人看着隻會覺得不好惹到不敢細看,自然無法品嘗獨特的風姿。
第一個上午考完後,夏彧出了考場叫住她:“我看見你了。”
睡了一個上午的洛菊眨了眨眼:“……你在哪兒?”
“你的左邊。”夏彧背着書包,穿着規矩的校服,白皙而幹淨的臉蛋一眼看上去就很幹淨,甚至與包括洛菊在内的别人都不在一個世界。“你……一個上午兩場考試都沒有動筆。”
洛菊看着他,眼神直白,像是穿過他看見了什麼影子。“是啊,”她一笑,痞痞的,“我又不學習,等着包分配初中喽。”
九年義務教育,小升初的考試不過是個流程,當然也是為了平均每個初中的生源水平,幾乎每所初中良莠不齊。夏彧會想起之前夏招娣跟自己說的,問她:“你有打算的學校嗎?”
洛菊今天考試甚至沒有穿校服,廉價水印衫加西海岸牛仔褲,腳上蹬着人字拖,手腕上不變的佛鍊,跟矮了小半頭的夏彧走在一起,像是不良姐姐帶着乖巧弟弟。
“噗,”她笑了,“你他媽在說什麼屁話?”
“其實有個冷知識,你最後這個學期轉學到四小六年級的這個班裡,和我是同學。”對上夏彧吃驚的目光,洛菊眼底帶着諷刺的笑,“知道為什麼不知道嗎,因為我都不去學校。”
“所以,好學生,”洛菊擡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命好——不管是生生父母還是養父母。”
“所以少他媽拿你那聖母情結過來感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