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趕在中午之前回到了北岸。薇利亞将車子開到了星艦屏蔽場内,停在帳篷附近。
她看了眼終端,十一點多,還沒到午飯時間。布蘭登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打開車門正要下去。
薇利亞拽住他的手腕。
布蘭登動作一頓,轉頭看她。
“我有話跟你說。”她松開手。
他默默将車門關上,在座位上坐好。
薇利亞自始至終沒有看他,隻是透過前擋風玻璃,望着外面的雪地。
車子尚未熄火,空調開着,溫度還算合适。寂靜良久,她有些突兀地問:“能把手套摘了嗎?”
布蘭登二話沒說,輕輕将保暖的厚手套摘下。薇利亞看向他的手,在厚手套之下,他還戴着那副從不離身的輕薄黑色手套,看久了甚至會以為這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這個也要摘嗎?”他問。
薇利亞點了點頭。
他沒有絲毫猶疑,慢慢地将手套褪了下去。
左手皮膚蒼白,手指修長,漂亮得令人移不開目光。而他的右手——泛着金屬光澤,關節裸露在外,看上去仿佛是機器人的手。
這是用金屬和塑料制成的銀灰色機械假肢,精美絕倫,形狀與他的左手一般無二。薇利亞盯着看了一會兒,并未覺得古怪,反而感到一種詭異的美。
“你為什麼不用逼真的仿生假肢呢?”
“我适應不了。”布蘭登說,“那種假肢看起來跟我原先的手臂一模一樣,反而讓人覺得有點惡心。”
“這個好用嗎?”
“還不錯。”他緩緩張開手掌,“我甚至能像以前那樣彈鋼琴。而且調整起來也容易,我自己就能修理。”
薇利亞摘下手套,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右手。
右手的觸覺不是很敏銳,對于這種輕微的觸碰,他幾乎感覺不到。但他看見薇利亞的手指碰到了他掌心的金屬表面。
他忍住了沒有動,隻稍稍抿起唇。
“有點涼。”薇利亞縮回手。
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隻見她像在試驗什麼東西似的,又碰了他的左手。
冰冷的指尖觸到他的手背,他整個人麻了一下。緊接着,出乎他的意料,薇利亞竟然握住了他的手。
布蘭登極端詫異,由于常年戴手套,他的左手對直接的觸碰非常敏感,何況碰他的人是薇利亞。那一瞬他的理智甚至快要崩斷,他強迫自己保持靜止,過了好一會兒,身上那種汗毛倒豎的感覺才逐漸褪去。
“……為什麼讓我摘手套?”
他想不通這一點,手臂上的舊傷是在他登上西伯利亞号之前落下的,薇利亞早就知道。
“我從來沒有碰到過你的手。”她說,“就是想試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氣,手上仍舊不敢使力。
薇利亞靜默片刻,轉過頭,神色淡淡地看着外面純白色的世界。
“我想起來了。”她說,“這幾天,全都想起來了。”
布蘭登驚訝地看着她。
“我能感覺得到,你一直在擔心什麼事。”薇利亞的手稍稍放松了些:“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
在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之前,布蘭登不敢輕舉妄動。天知道他現在要花多大力氣才能保持理智。薇利亞究竟怎麼了?總不能真是一時興起,想要碰一碰他的手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蒼白着臉色問。
“是你想的那個意思。”薇利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