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意外之喜，讓許寒哼了一聲：“有多好吃？”

他邊說，邊把碗拿過來，不像剛才那樣幾口就喝完，選擇小口小口的喝着。

張天浩又向獻寶一樣，拿出一個蓋了蓋子的保溫食盒。

“這是我從池焱他們那裡偷來的，也是池焱做的，比起其他人做的，簡直人間美味。”

張天浩不挑嘴，隻要不是難以下咽，他都能匡匡炫到嘴裡，但他很清楚自家寒哥不行。

就那些人的廚藝，絕對能讓他寒哥黑着臉說出這也太難吃了的話。

還好他聰明，隻要是池焱下廚，他就蹲守在旁邊等出鍋，在池焱面無表情地注視下，成功偷到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盒飯。

許寒感覺自己的嘴角要瘋狂上揚了，努力憋住，四處張望：“他人呢？”

“被老李頭叫走了。”張天浩指了指一個方向，“好像是因為他成績下滑嚴重的關系。”

許寒皺眉，“那也不該這個時候談話啊。”

李爺爺不像是那種在熱鬧的日子掃興的老師。

張天浩嘿嘿笑了兩聲，這是心虛的笑，許寒一下就聽出來了，眯起眼：“你做了什麼？”

張天浩老老實實的将剛才的事情說了，他也沒想到李玉樹就站在人群中啊，不然他還不至于這麼不仗義。

許寒疑惑：“他這次考了多少分？”

成績早就出來了，但按照他們學校傳統，都是在開學的前幾天才會發到家長的手機裡。

差不多就是這幾天了。

“我知道。”周安甯是班長，她手裡面就有全班的成績表，語氣有些複雜：“這次他才考了三百多分。”

張天浩驚呼：“真的假的？這下降得也太離譜了。”

期中考600分，到了期末就變成了三百多，就算再怎麼影響成績，也不該下降得這麼離譜吧？

除非上一次成績有貓膩，又或者這次考得很敷衍。

聞言，許寒沒有多大的意外。

資料面闆顯示，随着病情加重，貓貓老婆的記憶力會越來越差，大腦會越來越麻木，和行屍走肉也沒什麼區别。

當然，也不排除貓貓老婆本身就沒想好好答題，畢竟那幾天他還在和那個gay吧老闆不清不楚。

“許寒。”

聽到突然闖入的聲音，三個人齊齊看去。

走過來的林子清，隻盯着許寒一個人，神色認真：“我們能談談嗎？”

“你們要談什麼？”張天浩納悶這兩人有什麼可談的。

周安甯忍不住上前一步，“有什麼好談的？”

情敵主動要找個沒人的地方交談，肯定不安好心，電視劇裡都這麼演的。

許寒面無表情：“走吧，去哪談？”

人家都送上門了，他哪有退縮的道理。

看着走遠的兩人，張天浩覺得周安甯應該知道點什麼，好奇打探：“他們要談什麼？”

周安甯看着這個傻蛋，還說和許寒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鐵哥們，連人家喜歡誰都看不出來，真笨。

“我怎麼知道，不吃了就快去洗碗。”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做的飯。”

“我還捉了魚呢，你沒吃啊。”

“是啊，吃了，一大半都進了你們幾個餓死鬼肚子裡面的吃，還不快去！”

***

兩人一言不發，一路走到了僻靜的地方，光線也漸漸暗淡下去。

隻能憑借着遠處的篝火和燈光，依稀看清前面的路。

“你想談什麼，快點談。”

許寒放慢了腳步，不敢往前面走了。

林子清轉身，看到他略顯緊張的樣子，這才想起自己沒打開手電筒。

手電打開後，終于沒那麼暗了。

“抱歉，我忘了，你怕黑。”

“這你都知道？”許寒不是錯愕，是嫉妒，因為眼前這個林子清是重生回來的，會知道“許寒”的事情并不奇怪。

林子清沒聽出來背後的意思，笑了笑：“其實我知道很多關于你的事情。”

許寒猝然冷笑：“是池焱告訴你的？”

林子清彎唇：“有些是，有些是我自己發現的。”

許寒擡下巴，“你知道我為什麼怕黑嗎？”

林子清搖頭，這個他還真不清楚，就連怕黑這點也是他無意中發現的。

許寒感覺自己掰回一局，雖然也沒什麼可得意的，但他就是覺得要得意一下。

“你不知道，我知道。”

這句話很奇怪，他是當事人，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林子清冒出幾絲古怪感，但他怕池焱冷不丁出現，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說正事。

“許寒，池焱不适合你。”

林子清深深凝視眼前的少年，這才是他熟知的許寒，一眼就能看穿的幹淨少年。

好啊，果然是挑釁。許寒捏着拳頭，冷笑連連：“哦？那他就适合你了？”

林子清搖頭：“他也不适合我。”

許寒皺眉，搞不懂林子清的意圖。

“有些事情，我沒辦法告訴你，但我發誓，我說這些都是對你們好。”

“池焱不會喜歡你，他甚至有可能控制不了自己，去傷害你。”

“他不會是你想要的那個人，你的存在，隻會讓他一次次的想起不好的回憶。”

“如果你真的喜歡他，應該會發現他的情緒不對勁，雖然你可能不了解，但他可能得了抑郁症，或者雙向感情障礙，你可以去網上查，或者找一個權威的心理醫生咨詢。”

“池焱想要變好的唯一途徑，就是離開你，還有我，離開一切痛苦的來源，抛開他的過去，成為一個全新的池焱。“

林子清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解釋清楚，他承認自己有私心，但這也是對他們三個來說，最好的解決辦法。

“那你呢？”

許寒有一點點明白了，嘴角揚出了一抹代表嘲諷的弧度。

“林子清，如果我理解的沒錯的話，你該不會是……想抛棄池焱這個‘許寒’，然後和我這個許寒，再續前緣吧？”

“你怎麼會——！”

林子清震驚地看向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句話會從許寒嘴裡說出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他是誰？”

許寒冷笑着，上前一步。

超出預計的走向，讓林子清慌亂地往後退。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曾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你選擇了秦修羽，背叛了那個張口閉口就是清清的許寒？”

山路本就崎岖，林子清數次後退，沒注意到身後有個小坑，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掌心扶住地面的時候，碎石子紮了進去，疼得他皺眉。

許寒的最後一步，走到了林子清面前，蹲下，伸出手，學着池焱最愛做的動作，掐住了林子清的下巴，強迫他看自己。

林子清下意識想避開，因為眼前的少年仿佛和池焱重疊在了一起。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像他一樣，再次喜歡你？你身上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嗎？憑你的不要臉和惡心嗎？”

被羞辱，特别還是被他以為能再次擁有的人侮辱，林子清終于有了羞惱之意。

“你會喜歡我的，這是命運的安排，許寒，你喜歡我是必然的。”

“你也太不要臉了吧。”許寒很嫌棄地松開他，用衣服擦了擦手指。

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麼自戀的人。

“我喜歡誰，隻有我自己說了才算，你算什麼東西。”

許寒很少會對别人說重話，現在他隻恨自己語言貧瘠，不然非得把這家夥罵得無地自容。

連續遇挫，林子清臉色難看，心裡也隻剩下難堪。

既然現在這個許寒已經知道池焱是誰，知道了他是從上輩子來的人，那林子清幹脆把一切都攤開來說。

“因為我們都生活在一本小說，我之所以會和秦修羽發生那些事，都不是我的本意，那本小說裡……”

林子清剔除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将那本小說的發展，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許寒。

許寒的眉毛越擰越緊，因為林子清說的那個“許寒”，和他夢到的差不多。

卑鄙的，暴戾的，不堪的，肮髒的……

那個“許寒”彙集了所有不美好的詞彙，也是他當初害怕和抗拒另一個自己的原因。

但經過一次次的相處，許寒就不再相信那個夢境了。

可現在又多出了一個經曆過上輩子的人，來驗證了那個夢境的真實性。

“許寒，池焱已經被小說徹底毀掉了 ，但我不會讓你步入他的後塵，我發誓，這輩子我們會擁有屬于我們自己的結局。”

見許寒久久不語，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林子清以為終于撬動了他的心房。

林子清站起來，伸出手，想要把許寒拉到自己身邊。

許寒察覺到他的意圖，躲開，手電筒的燈光讓他的臉部陰影尤為陰森。

“你是說，是他先對不起你，是他屢次打了你，是他先厭棄了你，你才迫不得已的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

林子清違心地點頭：“嗯。”

“你說謊！”

這個人太卑鄙了，許寒氣得渾身發抖。

“他那麼喜歡你，你竟然有臉颠倒黑白，好，如果按照你說的那樣，你為什麼又要到我面前說這些？”

“難道你就不怕重蹈覆轍，你這個人真可笑，說的話自相矛盾，還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林子清也知道自己言行不一，很容易被戳穿，強撐着狡辯：“那是因為我會改變小說的劇情，這樣你就不會被小說操控，我知道的，他高中的時候是真心喜歡我的。”

任他說再多，許寒也不為所動。

“我不信，他絕對沒有按照小說說的那樣發展，而你，口口聲聲被小說操控，那為什麼，那個許寒就沒有呢？”

“他愛着你，他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是你，和你的奸夫，一次次毀了他的人生。”

“你知不知道他留了好多血，身上有好多傷，知不知到他有多痛……”

許寒的聲音開始出現了顫抖。

那樣的“許寒”，讓他怎麼可能會相信林子清說的那些鬼話。

“你這個人真的惡心到了極點，你想要彌補的那個人難道不是他嗎？”

“我本來都已經決定放棄了，如果他真的還喜歡你，如果和你在一起，他才會變得幸福，會想繼續活下去，你也願意看到他的好，真心和他在一起，那就算我再難受，大不了我忍一忍就好了，反正我的痛，也比不上他的百分之一。“

“我真的很喜歡他，所以我想讓他變好，想讓他變得幸福。”

“可是你，你隻會一次次傷害他，所以我反悔了，我不可能讓他回到你身邊，你才是那個會把他拉入地獄的，賤人”

沒錯，就是賤人。

許寒不會罵人，不代表他沒聽過别人罵人，極端的憤怒足以讓他罵出這些不太好聽的詞彙。

“林子清，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知，就馬上給我滾出他的世界，帶着你的秦修羽，永遠都不要出現在他身邊。”

許寒很想拿起地上的碎石頭砸過去，砸得這個賤人頭破血流，似乎這樣就能替貓貓老婆解恨。

但他不是那樣的人，又怕自己真的這麼做了，貓貓老婆會怨他。

許寒不想再和這個龌龊的小人說一句話，轉身就走，小石子和枯木枝被他踩得咔咔作響。

聲音戛然而止，周圍隻剩下樹葉被風吹的沙沙聲，蟲鳴聲，以及遠處篝火處的玩鬧聲，那邊似乎圍在一起玩起了什麼遊戲。

以及不遠處，那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人影。

許寒憋着眼淚，看向别的地方，“你在這多久了？”

是不是都聽見了他們說的那些話？

即便這樣，他會不會還是要選擇林子清？

“你跟我過來。”

許寒不給池焱說話的機會，大步上前，一把抓着他的手，防止他想繼續前進，去安慰他的賤人清清。

許寒頭也不回地一路往下走，因為是下坡路，他差點腳滑滾下去，還是池焱及時拉住他了。

“走慢點，趕去投胎？”

聽到這聲輕描淡寫的話，許寒氣得吼過去：“是啊，最好投胎成池焱，這樣就能和他的清清在一起了！”

等到了平地，許寒松開手，惡狠狠地警告：“給我在這站着，我馬上就回來。”

池焱果真站着不動了，沒多久，他就和失魂落魄的林子清正面對上了。

林子清看到池焱的第一反應，就是狼狽地别開臉。

剛才那些對話，比當年“許寒”被秦修羽強迫綁在暗房裡，目睹自己和秦修羽苟合。

又被秦修羽徹底揭開那道遮羞布，讓自己和“許寒”面面相觑的那一刻，還要讓林子清感到羞恥。

見林子清一臉羞辱的模樣，池焱緩慢勾起了嘴角：“聽到他知道我是誰後，是不是傻了？”

林子清抿唇不說話，隻剩下了無盡的難堪。

“你說的沒錯，我恨他，嫉妒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總會克制不住自己惹他難過，傷害他，在得知他知道我的過往時，也像你現在這麼難堪，但……“

池焱察覺到熟悉的氣息，正在往這邊快速襲來，他轉頭看去。

隻見去而複返的許小狗，正氣勢洶洶地大步走過來。

池焱不用仔細看，也知道那雙眼睛裡燒着噼裡啪啦的火星子。

池焱輕笑，往下說。

“但除此之外，我又覺得，有這麼一個人清楚我是誰，也願意接納我的不堪，或許活着，也不是一件太難受的事情。”